莫筱苒在暗中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冷靜,自個兒卻在瞬間撒開步子,用肩膀撞開禁衛軍,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那統領因慣性倒退了好幾步。
“我就要走,就要出去!”莫筱苒拽着小竹,趁着這幫禁衛軍還沒回神時,大步往前狂奔,只留下一道極快的影子,供人瞻仰。
“還不快追?”那統領急忙回過神來,大手一揮,率領着侍衛尋着莫筱苒的步伐一路追去。
偌大的皇宮,長廊千轉百回,閣樓高低錯落,花園內百花奼紫嫣紅,莫筱苒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下人,腳步就沒停過一下。
“快追!皇后跑出鳳棲宮了!”
“趕緊把人給攔住!不要讓皇后繼續胡鬧下去。”
“快快快,皇后朝着慈寧宮跑去了。”
……
禁衛軍七嘴八舌的聲音在皇宮上方來回迴盪,無數宮女、太監眼睜睜看着莫筱苒一路將人撞得人仰馬翻,就像一條混入泥藻的泥鰍,滑溜溜的,讓人想抓也抓不着。
“桂嬤嬤,外面吵什麼呢?”太后正捧着佛珠跪在慈寧宮內室的佛堂,聽到殿外凌亂的腳步聲以及呼喊聲,哪裡還坐得住?整了整身上華貴的朝服,將佛珠撥到手腕上,就着宮女的手從蒲團上起身,保養得極好的容顏,透着絲絲薄怒,凜冽的目光穿透珠簾,看向慈寧宮外。
“回太后,禁衛軍差人來說,皇后逃出鳳棲宮,正往這邊來呢。”桂嬤嬤不緊不慢的開口。
“那傻子又怎麼了?”太后是真拿莫筱苒沒有辦法,打又打不得,罵呢,她又聽不懂,能怎麼辦?當個閒人養着唄,可偏偏這女人還閒不住!一再在皇宮裡胡作非爲,實在是讓人頭疼。
“這……奴婢不清楚,要不要多調幾個侍衛過來?”桂嬤嬤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太后的神色,攙扶着她從內室走到寢宮外的軟榻上坐下,又恭敬的從一旁的宮女手中拿過一把扇子來,爲太后扇風。
“去,調些好手來,省得待會兒皇后又在這兒鬧得不可開交。”領教過莫筱苒的本事,太后可不敢怠慢,急忙調來一列禁衛軍,留守在慈寧宮外。
莫筱苒一路狂奔,頭上的髮髻早已散亂,整個一披頭散髮的厲鬼,張牙舞爪的從遠方跑來。
守在慈寧宮的宮牆外的侍衛,個個繃緊了神經,嚴陣以待。
好嘛,看來這太后是有所準備了。
乍一看到那一幫身穿鎧甲的侍衛,莫筱苒面上一愣,眼底一抹譏諷極快的掠過。
“小姐……”小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的汗水如同雨滴接二連三的落下。
她的老天爺,這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待會兒見到太后,戲記得演足點,別讓人看出破綻來,懂嗎?”莫筱苒一邊跑,一邊語氣不穩的對着小竹吩咐道。
“是!”這丫頭倒也上道,即可明白了莫筱苒的意思。
見此,莫筱苒咧開嘴,笑得開懷,看着一臉戒備的侍衛,深吸口氣,朝着慈寧宮大開的紅漆大門,嘶聲吶喊:“救命啊——殺人了——”
太后原本正好端端的坐在軟榻上悠然品茶,乍一聽到莫筱苒那聲叫魂似的嘶吼,一口茶水卡在嗓子眼,不住的乾咳。
桂嬤嬤急忙上前爲她拍背順氣。
“那傻子在外面亂吼些什麼?”太后揮了揮手,覺得氣順了,趕忙示意桂嬤嬤走開,臉上染上了幾分怒色。
精美的指甲套深陷掌心,她現在撕了莫筱苒的心都有了。
該死的傻子!
“太后,要帶皇后進來嗎?”桂嬤嬤忐忑的開口,若是放任莫筱苒繼續這麼胡鬧下去,這慈寧宮的威嚴何在?
“吩咐下去,讓侍衛給哀家把這不長眼的傢伙拖走。”太后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冷聲命令道。
讓她見那個瘋子?萬一傻子發瘋打了她怎麼辦?
“嗻。”桂嬤嬤轉身朝着慈寧宮外的禁衛軍下達着太后的懿旨,讓他們不用顧忌皇后的身份,直接把人給拖回去,別再這兒礙人眼睛。
得到指令,一幫禁衛軍一擁而上,疊羅漢似的想要將莫筱苒給制服住。
她眼珠子咕嚕嚕一轉,以右腳爲軸心,扯着小竹,在密密麻麻攢動的人羣中,靈敏的左閃右避,每一次,都驚險的躲避開對方的抓捕,同時,嘴裡還不忘時不時來幾句饒人清淨的嘶吼。
“哎呀,都滾開啊,別擋着我的路。”
“你們幹嘛欺負我?”
“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啊,他們要殺人了。”
……
太后端坐在上首,聽着殿外此起彼伏的宛如魔音繞耳的尖叫,渾身的骨頭都在叫囂,氣得胸口上下起伏,“這個丟人現眼的傻子!”
“太后?”桂嬤嬤聽着殿外的慘叫,狠狠打了個寒顫,看來今晚她鐵定是會做噩夢了。
“去,把人給哀家帶進來,哀家倒要看看,這傻子又要玩什麼把戲!”太后終究還是敗在了莫筱苒的無恥之下。
桂嬤嬤得令後,急忙走出慈寧宮,站在臺階之上,朗聲道:“太后有旨,宣皇后娘娘覲見。”
“呼——”莫筱苒忍不住拍了拍胸口,看着腳下摔得七零八落的禁衛軍,杏眼裡盡是狡黠。
該!
以爲她好欺負是吧?想要抓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不是?
不過,這一通劇烈運動,她也是夠累,喘着粗氣,看了眼身旁同樣衣衫不整,儀態全無的小竹,心想,恐怕現在,她們倆也夠得上難姐難妹了。
“小姐?”小竹喘息了一下,看了眼高首的桂嬤嬤,只覺得這老人好生嚴厲。
“不怕,走!咱們進去,有太后在,誰也不敢欺負我們。”莫筱苒趾高氣昂的擡起頭,一臉無謂,也不在乎自己此時狼狽的形象,拉着小竹一溜煙竄上臺階,在經過地上平躺着的禁衛軍時,還不忘踩上幾腳。
毛主席說過,對於朋友要像春天一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冬季一樣冷酷無情。
她這是在徹底貫徹主席的教導!
小竹嘴角一抽,看着莫筱苒旁若無人的從好幾個禁衛軍身上踩過去,什麼叫黑?這才叫黑!這黑腳下得可真夠狠的,這幫禁衛軍暗虧是吃定了。
桂嬤嬤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在看見莫筱苒時,笑成了菊花狀,“哎喲,娘娘您來了,快請進,太后在裡面等你許久了。”
裝吧!繼續裝吧!
剛纔也不知道是誰下令,讓禁衛軍動手驅趕自己,現在倒好意思裝出一副僞善的模樣來?
莫筱苒心頭冷哼,可臉上卻裝得比誰都恭敬,“啊?她知道我來了?”
她那是恭維的話,難道這傻子真的聽不懂嗎?
桂嬤嬤眉心狠狠跳了幾下,也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只能訕訕一笑,側開一個身爲,放莫筱苒進去。
她可沒有同傻子講道理的愛好。
還是把這棘手的女人交給太后去處理吧。
現在的莫筱苒就跟個炸彈似的,誰碰誰倒黴,都巴不得離她越遠越好。
莫筱苒幾乎是雄糾糾氣昂昂的進了慈寧宮,一身狼藉,髮絲散亂着堆砌在肩頭,毫無形象可言,太后看得是眉心直跳,這就是他們東耀國的一國之母?笑話!天大的笑話!
可這皇后是她一手推上後位的,此時除了忍耐,除了忍下心頭的怒火,她還能怎麼辦?
其實看着太后那張拼命壓抑着怒火的臉,莫筱苒很想誠懇的說一句:“太后,您老就放過我吧,廢了我吧,我真的不介意拱手讓出皇后的位置,真的。”
只可惜太后不會讀心術,於是,她再度整理了心情,勾起一抹慈愛的笑,朝着莫筱苒勾勾手,“這是怎麼了?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桂嬤嬤,還不快爲皇后整理整理?像什麼話?”
“嗻!”桂嬤嬤立即拽着莫筱苒往內室走去,只留下小竹一人,莫筱苒在暗中朝着小竹遞了個眼色,希望這丫頭機靈點。
小竹立即明瞭,等到她和桂嬤嬤一道進入內室,整個慈寧宮在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太后高坐在上首,端得是雍容華貴,漫不經心的用茶蓋輕撫茶杯中的茶水,嫋嫋熱氣騰騰昇起,一雙閃動着精芒的眼,緩緩垂下。
沙漏窸窸窣窣的碎響,成爲了慈寧宮中僅存的聲音,小竹唯一能夠聽見的,便只有她自己越來越大的心跳聲。
緊張、不安、惶恐、害怕,彷彿要將她的心臟撐破。
“你就是攝政王特地送進宮來的宮女?”太后擡起頭,並不算犀利的視線落在小竹身上。
她怔忡一下,總覺得在這雙看似平靜的眼眸中,她彷彿是透明的。
這就是來自東耀最尊貴的女人的壓力嗎?
“回太后,正是奴婢。”小竹定了定神,恭敬的回答着,態度不卑不亢,她現在代表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皇后莫筱苒!她決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膽怯,那隻會給小姐蒙羞。
“恩,看上去倒是個忠心的。”太后嘴角的笑多了絲絲讚許,但眼裡的溫度卻降了不少,“你是如何認識攝政王的?”
太后這是在套自己的話?難道真如小姐所說,太后和皇上打算拉攏老爺對付攝政王嗎?
雖然腦海中的念頭千迴百轉,但面上,小竹卻不敢顯露半分,將當日面對白子旭時的說辭重複了一次,言辭懇切,太后倒是信了幾分。
“既然進宮了,就好生在皇后身邊伺候着,別把宮外那些不三不四的習氣帶進來,懂嗎?”話並不重,卻成功的讓小竹的身體抖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