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選中者】。
黑鵲身爲“蘇明安的塑造者”。如果他不做下去,就不會有人再這麼做。他們連堅持的理由都是如此相似。
……又是無法調和的矛盾。
蘇明安低頭,他聽到了像是炙烤肉塊一樣的聲音。右手掌竟然泛着一層詭異的藍綠色。
……污染。
在外面遊蕩太久了就會有污染。他自由活動的時間太久了。
……
【“第三,是蘇凜。”】
【蘇文笙一邊將大殿周圍的紙錢、黑布、老闆兔皮套撤掉,一邊自言自語地思考:】
【“蘇凜是一個很高傲的人,他不把自己看作翟星玩家,而把自己看作一個旅遊各界的過客。他的責任感很高,但大多隻體現在他自己的世界上,對於其他世界就會顯得冷漠。”】
【“他很難受其他玩家的影響,但是和他相似的理想主義者,他會高看幾分。比如蘇明安。但大多數情況下,他的行動只受限於他自己。”】
【“這樣的人,就會成爲麻煩的敵人,除非有足夠讓他心動的利益。”】
【“我先將他命名爲‘C’,”】
……
蘇凜飛在空中,俯瞰着這座機械城。天台上的異種王載體似一個殷紅的繭,藍紅色的軟線連接着它。
……他感受到了這個“異種王載體”的不詳,彷彿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聚集在這個繭中。這真的是能夠對抗神靈的盟友?
他確認了蘇明安的位置,向高樓飛去,手指按住耳垂:“……蘇明安,你在頂層?”
隨着手指金光微閃,蘇明安迴應道:“在打架。”
蘇凜說:“知道了,馬上來。”
流火蔓延,他飛向高樓。
……
蘇明安看見了天空上的火焰,既然蘇凜來了,那就會輕鬆很多。
黑鵲擡手,一記空間震動朝蘇明安砸來,直接砸穿了這一層樓。腳下的地磚失去承重,向下餡去。
蘇明安穩穩地站在機械輪盤上,沒有被影響。
但是山田町一他們還在樓梯裡,如果高層塌了,樓梯肯定不能倖免,蘇明安的空間位移還在半小時的冷卻中,當他想去樓梯間,黑鵲陡然位移到了他面前。
“別想走。”黑鵲說。
“讓開!”蘇明安驅動浮游炮,水母狀的機械炮浮現在空中,十二根炮管匯聚成一門巨炮,毫不猶豫地一炮轟出。
熾烈的光華氾濫,黑鵲拔劍便砍,冷兵器與炮彈撞上,一股強大的斥力向四周推開。二人差點撞碎了身後的玻璃。
穩住身形後,他纔看到黑鵲的手中是一柄長長的刀鋒,泛着冷厲的硃紅色光芒。
——琥珀之刀。
蘇明安拔出自己的琥珀之刀,對比一看,二者幾乎一模一樣。就像是一比一的仿製品。
“在你決定去九幽的時候,就意味着計劃進入到了最後階段。”黑鵲將刀橫在胸前,防守的姿態與蘇明安一樣:“經過數個時代的演算,三千多個‘蘇明安碎片’已經演算到了最後階段,只差【本人】來填補最後的空缺。只有正式對比【本人】,才能產生出一個差異率微乎其微的成品。也就是說——當你在九幽看到我的那一瞬間,這個計劃就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在剛剛,隨着黑鵲對蘇明安的觀察,最後的缺陷也被填補完成。黑鵲當着蘇明安的面吸收掉了那些碎片,全盤計劃中——已經不再需要蘇明安【本人】的存在了。
“也就是說,我不再需要你了……我已然成爲了你。”黑鵲說。
蘇明安搖頭:“看來這些數據很失敗,我沒有對敵人解釋來龍去脈的習慣。”
黑鵲說:“如果是爲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呢?”
蘇明安迅速擡頭,數架隱形的機械炮已經對準了他,火光朝他轟來。
數聲炸響中,蘇明安撐着防禦結界,望了一眼已經坍塌的樓梯間,山田町一等人應該不至於被壓死,但他是愛莫能助了。
他越發感到第十世界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無論是傳火者們塑造出的原初,還是針對他一個人的神靈,以及說出“只有你是最重要的”這種言論的疊影,以及這麼多的“蘇明安碎片”與“蘇明安替身”黑鵲——完完全全都在針對他。
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魔女、中世紀、教廷、機械、蒸汽朋克、東方古國、現代……能在一千年來有這麼多豐富的時代斷層,千年前到底是什麼時代?
……
【“第四位關鍵人物,是莫言。”】
【蘇文笙打開窗戶,讓燒焦的味道隨風而走。他凝望着窗外,思考了很久:】
【“他是一個忠誠度很高的人,對於蘇明安猶然。他很信任他的大哥。引導起來相對簡單。”】
【“我將他命名爲‘D’。”】
……
戰場上,莫言擡起了頭。
“大哥他們已經進入九幽了,我要幫他們守好防線。”他喃喃道。
他的任務是帶着一支精銳隊伍,去幹擾聖盟軍的高層。他穿梭在軍團中間,緊緊握着手裡的劍。
終於,他看到了萬軍從中保護着的帳篷——那應該就是指揮的所在地。裡面的不是水島川空,就是薛啓夏。都是大壞壞。
“小弟們!跟我衝!”莫言提劍便上,朝着帳篷衝去。
他的小弟們頓時高喊出聲,提着武器衝鋒。
……
蘇明安面對漫天炮火,直接對黑鵲使用了審判。
黑鵲也同時擡起手,同樣對蘇明安使用了類似的攻擊。審判就是超大範圍控制+降低san值,效果可以通過類似“聖劍”這種降san道具來實現。在一比一的復刻之下,鮮紅的天平同時在他們頭上閃過。
蘇明安表情痛苦了一瞬間,很快沉靜下來。
黑鵲的瞳孔劇烈也顫抖了一會。
雙方的動作凝滯了數秒,看得出來他們都不好受。這種精神層面的攻擊,最後就是兩敗俱傷,沒有人能倖免。
“——還要繼續下去嗎?”蘇明安質問。
“——還要繼續下去嗎?”黑鵲大喊。
兩聲呼喊響起,一字不差。
但蘇明安的語調明顯比黑鵲要略高一些,像是某種細微的差距。
人類的行爲模式很容易定型,大部分人面對一件事物,產生的行爲都是一樣的。只要向計算機灌輸足夠的蘇明安錄屏影像,在龐大的演算和計量下,足以做出相似的復刻人。這和蘇明安的【靈魂擺渡】是一個原理。
但科技就算再發達,蘇明安卻有黑鵲註定無法達到的地方。
他是,“玩家”。
世界遊戲賦予的諸多奇蹟,是很難複製的東西。
“唰唰唰——”
鮮紅的光澤閃爍在走廊上,空間波動爆裂而開。如果從外看,就像有兩個蘇明安在走廊上連發審判。 審判的光澤不斷閃爍,蘇明安仗着自己“黎明永生”技能的規則性優勢,壓過了黑鵲的精神狀態。當黑鵲頭暈眼花之時,蘇明安一劍斬斷了黑鵲的右手。
傀儡絲落地,瞬間控制住對方。
蘇明安望了一眼裹成糉子的黑鵲,擡起頭。
他現在要去中控室,這座機械城肯定有一個能夠人工控制的地方,不然黑鵲沒辦法操控那麼多的機械。只要進入了中控室,他也能操控九幽。
……
【A.】
山田町一沒想到樓梯間會坍塌,他們差點就抵達最高層了。
四人商量片刻,決定從外圍的玻璃向上攀爬。
山田町一從左邊的玻璃爬上去,路從右邊的玻璃爬上去,分散行動不至於被一鍋端。
“好,我們就在中控室集合。”山田町一開始攀爬。
……
【B.】
路順着玻璃向上爬,遇到了不少自動機械的攻擊。但都被他遊刃有餘地化解。
他擡起頭,望見了最高層的玻璃,玻璃反射着一層藍綠色的光芒。
“看來下次要給自己做一個飛行類道具。”他想起自己的金屬類職業:“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爬得太費勁了。”
他向上攀爬,心裡思考着把敵人切成土豆片。
……
【C.】
蘇凜落在天台上,望了一眼異種王載體。椅子上的小姑娘已經沒有了生氣,頭微微垂着。
“……這就是愛麗絲嗎。”蘇凜喃喃自語。他知道蘇明安不可能輕易放棄一個人,假如愛麗絲孤零零地坐在這裡,就意味着她真的沒辦法被拯救。
他凝視了愛麗絲一會,幫她擦了擦頭髮上的雨水,轉身下樓。
“在哪?”蘇凜說。
“我正在前往中控室。”蘇明安迴應。
“好。”蘇凜向下走去。
……
【D.】
莫言一劍砍翻了阻攔他的士兵,劍刃朝着帳篷挑去。
“聖盟軍指揮!你無惡不作,拿命來!”
他喊着打起勇氣的口號,躬身,衝了進去。
……
蘇明安往前走,黑鵲像團白糉子由傀儡絲拖在地上。
“這裡是九幽的中控室嗎?”蘇明安望着眼前的鐵門。
藍綠色的光芒飄蕩在空氣中,他輕嘶了一聲,看到自己的左手掌也開始變爲藍綠色,蔓延到了小臂。污染已經不輕了。
“……回房間。”黑鵲喘息了一聲,他的雙手也開始泛着藍綠色:“房間能……隔絕污染。”
“被打的半死不活還說話。”蘇明安淡淡道。
黑鵲望着他,滿是凝固血跡的臉上沒有憤恨,只有淺淡的哀傷。
蘇明安砍向中控室的大門,四周響起刺耳的警戒聲,鮮紅的警戒色一瞬間吞沒了周圍,傳來機槍轉向的聲音。蘇明安皺了皺眉,看向地上的黑鵲:“中控室的進門密碼是多少?”
“我不知道。”黑鵲淡淡地說。
“我會許多處刑手法,你要嘗試嗎?”蘇明安說。
“……我真的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進過中控室,心中有個隱隱的聲音告訴我,不可以進去。”黑鵲搖了搖頭。
……中控室有什麼不能進的?
望着黑鵲露出這樣的表情,蘇明安卻感覺黑鵲不像說謊。有時候自己感到無奈的時候,露出的就是這樣的表情。他只能盡力向鎖死的大門砍去,鐵門卻頗爲堅固。
忽然,他聽到上層傳來腳步聲,緊接着,一道身影出現在了走廊盡頭,不過三四秒,蘇凜就走到了他面前,一尾黑髮在空中微微飄揚着。他穿着風衣,身邊繚繞着火光。
“我來。”蘇凜說:“空間震動容易破壞室內,我用火試試。”
“你終於來了。”蘇明安側頭。他之前聽說蘇凜一直在神靈老家,現在居然出來了。神靈的實力確實不怎麼樣。
蘇凜喚出流火,金紅的光芒漸漸燒化了中控室的鐵門,隨着“鐺唧”一聲響,門終於打開。
蘇明安推門。
……
【A.】
山田町一順着玻璃攀巖,從窗戶的碎口跳了進去。走廊上都是碎玻璃。他聯絡了一下蘇明安,沒有收到回覆,看來蘇明安已經進入中控室了。
“那邊!”李御璇指了指走廊盡頭,那裡有一個鐵門,是中控室。
山田町一立刻奔跑過去。他看到自己的雙臂染上了藍綠色的光澤,污染已經不輕,要儘快匯合。
“——蘇明安!”他喊了一聲。
……
蘇明安聽到了山田町一的聲音,從身後的走廊傳來。
他沒有回頭,因爲他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
各色按鈕與拉桿遍佈中控室的高臺,高高低低地排列。一條長線懸掛在空中,用夾子夾着一張張便籤與照片,像是刑偵小說裡的線索欄。中控室很大,猶如一座大殿。正中央的高椅上坐着一位捻着白色朝顏花的青年。
“第五位關鍵人物,是……”蘇文笙捻着花瓣,正欲繼續思考,忽地望見鐵門大開。
“啊。”
蘇文笙露出微笑:“你來了——蘇明安。”
蘇明安舉劍,他隱約感到自己刺破了什麼非常恐怖的真相,以至於蘇文笙能露出這樣的笑容。
“黑化版蘇文笙。你怎麼會在這裡?”蘇明安問道:“黑鵲是九幽的守護者,你又是什麼身份?”
蘇文笙卻像沒聽見一樣,親吻着手中的花瓣。
“那我先將你……”
他說着蘇明安完全聽不懂的話:
“……命名爲‘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