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人頭攢動。
“……門徒遊戲把我們聚起來幹什麼，第一關不是結束了嗎？”龍皇伊恩煩躁地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羣，祂還急着圍堵奧利維斯，沒空在這耽誤時間。
幻加拉站在他身邊，忽然道：“那位天族在發放什麼？”
參賽者們大多很安靜，唯有一個天族在人流中走來走去，吆喝的聲音極爲響亮，他帶着仁慈的神情，發放着手裡的小冊子。
“瞭解一下，瞭解一下吧……”這位天族金髮飄逸，綠眸猶如沉靜的湖水，他似是沒注意到面前的是龍皇，直接把手裡的小冊子發到龍皇手裡。
伊恩接了，翻開小冊子，好奇這個天族到底在見縫插針發什麼東西，難道是廣告傳單？
翻開一看，赫然是：
……
【獻給至強至美的父神——司鵲·蘇明安·奧利維斯！！】
【你願意瞭解一下燈塔教嗎？】
【父神的魅力超脫這個時代！父神的英勇天下無雙！歡迎各位瞭解世間輝耀與時辰的牧人、生靈之燈塔、我等無上之神明！】
……
冊子中詳細介紹了燈塔教的教義，甚至標明瞭入教方式和地點。
書中極盡讚美之詞，描繪了燈塔之神的魅力與偉岸——他擁有一頭黑色、紫色、白色漸變的頭髮，會隨着心情改變。他微笑時上天降下甘霖，他憤怒時猶如雷霆降世，他悲傷時的眼淚猶如金子與珍珠，聖潔的白色觸鬚遮天蔽日……
伊恩看得滿頭黑線，恨不得立刻撕碎這本冊子。但細細品鑑後他又覺得，這冊子的部分誇讚之詞還算有理。
想不到小小天族也能鑑賞到司鵲的優秀，甚至爲司鵲創辦了教會，倒是有品。
“如果讓耀光母神與生命女神見了，估計會打爲邪教徒。”精靈王幻加拉湊過來看了幾眼：“羅瓦莎二十七諸神的格局，秩序陣營無意打破。司鵲畢竟仍然是人，而非神明。”
“我倒覺得他比神還高傲。”伊恩從鼻子裡哼出氣，他雖然一心想找奧利維斯討債，心裡還是不會否認奧利維斯的功績。
幻加拉看了眼那位金髮天族，招了招手：“你過來。”
金髮天族聞言，碧綠的眼眸越發溫柔，他捧着半人高的冊子堆走了過來，一路上的人們已經被他塞了不少：“美麗的皇者，您是否有興趣瞭解我們的燈塔？”
“咳……我已經很瞭解了。”幻加拉淡淡道：“你這些信息，是從哪來的？”
司鵲已經消失了那麼久，這天族怎麼會知道這些？
伯里斯笑道：“當然是父神託夢於我，希望我爲祂代行於世。父神乃是舊神阿薩斯托，舊日之引領者、廢土之火炬、一百零二年前黎明之主、萬年之後普拉亞之雲上城神明。祂的麾下有三大天使，審判天使諾爾，司掌公正之天秤……”
他一說起來，叭叭叭個不停，從第二紀元的獨立戰爭，說到第三紀元的伊甸之戰，又說到如今第四紀元的魔化危機，每句話都要扯到父神……力求在場諸人信奉燈塔。
這時，一位頭戴絲綢禮帽的蕾絲裙少女款款走來，聞言輕笑：“這又是司鵲給他自己立下的新人設？真是一股熟悉的文風。”
伊恩冷冷道：“這說明那小子是真的出現了，甚至圖謀着創辦教會，把自己奉爲神明……他這是想幹什麼？挑釁羅瓦莎二十七諸神？花見未來，你是【納蘭法庭】之人，【納蘭法庭】知曉奧利維斯出現了嗎？”
【納蘭法庭】，相當於聯合團的定位，他們信奉契約之神納蘭多絲，致力於維護羅瓦莎上層階級的統治秩序。各大勢力都會給幾分薄面，讓他們出面各個場合調解矛盾。也被稱作“官方”。
花見未來笑了笑，滑溜地道：“奧利維斯是這次門徒遊戲纔出現的，時間不過短短几個小時，【納蘭法庭】如何提前知曉？倒是【命運之輪】與【死亡頌唱者】蠢蠢欲動，一個想邀請他去衝殺世界樹，一個想給他最美麗的死相。若是諸位皇者想要爭奪，最好趁早下手。”
伊恩冷哼一聲：“等我抓到他，必然要讓他寫萬字讚頌我的詩歌。”
幻加拉扶額，嘆氣道：“你就在想這個？”
伊恩咳嗽一聲：“……當然也會讓他趕緊交出十二故事。可惜這次沒能見到他，若是見到了，吾必然不會放……”
下一刻，他金色的瞳眸凝滯了。
天空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飄逸的白色長髮揚起，肩頭的猩紅綢布殷紅如血，少年頸間綴着一根十字架月牙環金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他沐浴着光芒，眼眸緩緩睜開。
在看到這道身影的一瞬間，人們瞬間安靜下來。
玩家們猜到，這種隆重出場帶着一大堆光效的人，不是第一玩家就是蘇凜。所以他們安靜了。
Npc們則是看到諸位皇者瞬間紅溫，嚇得不敢出言。
“——奧利維斯！你竟然還敢出現！”伊恩實在沒想到此人如此膽大，不施任何防護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微墨手指敲打着桔梗手杖，眸中閃過一絲思索。
“司鵲，你終於出現了……”柏冉滿臉微紅，全身不由自主顫抖。
“……原來他就是啊。”花見未來擡起頭，笑得意味深長：“我居然一開始就錯過了。”
“山田，山田！那就是你一直在念叨着的隊友吧！”水晶貴族小姐芷翡拉住了山田町一的機械臂，興奮道。
“……是蘇明安嗎？應該是吧！蘇凜出場比這個要亮很多。”安東尼與鍾夕等玩家已經精準掌握了辨認方法。
“……那位就是第一關的贏家嗎？”至高之塔的兩位學者交匯視線：“記錄下來，彙報給學會。”
“……熟悉的氣息，這是詭計惡魔大人交代我要尋找的人……”空聯隊旁邊的暗精靈欣喜地盯着蘇明安。
伯里斯的眼眸中閃過幾道思索，思維似乎極爲清明，打量着蘇明安的模樣。
人間百態。
蘇明安回望着衆人或驚訝、或深思、或狂喜、或憤怒的眼神。
“嗚呼——各位請先安靜！！”
這時，一個白髮紅瞳的少女出現在了蘇明安身邊，她手持洋傘，穿着紅白色洛麗塔裙，兔耳一抖一抖。正是門徒遊戲的主持人。
她雙手放在蘇明安的肩頭，傳來一股毛絨絨的觸感：“下面有請我們第一關的贏家——司……咳，咳咳……諾爾先生！爲我們發表演說！”
“啊？這是諾爾？”玩家們懵了。
“真的嗎？”
“不過蘇明安以前的原初都是一米七六左右，這次也許真的是諾爾呢……”
蘇明安不想等下面這些人反應過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保護屏障。
“大家玩得開心。”蘇明安極爲言簡意賅，恨不得這個環節立刻結束：“就這樣。”
“哎？”白髮少女探過頭：“就這樣？”“嗯。”蘇明安一句話都不打算多說。
白髮少女砸吧了下嘴巴，露出憂傷的表情，好像很難過：“哎呀……我們的‘嘿嘿嘿你們抓不到我略略略’先生……好像很想離開啊。怎麼回事呢……”
這下子，人們算是回過味來了。
亡靈之主夕汀神情一動，突然探出骨爪，徑直朝蘇明安抓去。
蘇明安立刻後退，手指一張，一片書頁被他甩出。
……去搶吧，搶了故事就走，別盯上他了。
“——那是【十二故事】！！！”不知何處傳來諾爾的聲音，聲音中滿是貪婪：“快搶！大家快搶啊！！”
諾爾的聲音一出，人們頓時盯着那張飄落的稿紙，像蒼蠅一樣撲了過去。
然而，下一瞬間，蘇明安的面前閃現了數道身影——
現出龍身的龍皇伊恩、飄逸着紫色長髮的精靈王幻加拉、半面骷髏頭的亡靈之主夕汀、發如蟒蛇的深淵之主萊斯托麗、全身透明的冰元素帝皇、機械之主莫克洛、身負三對雪翼的聖堂山天使水霜、頭生雙角的半魔長老塔拉……
他們壓根就沒有理會那張引起腥風血雨的稿紙，只盯着蘇明安本人。
……
【TE4·“無翼的鳥兒，會因你而長出血肉嗎？”完美通關進度：98%】
……
這人數已經不止十二人了。
蘇明安感到自己的肩膀沉重，似乎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捏住了他的肩膀，手掌傳來尖銳的痛感，足有四隻骨爪朝他伸來。腿部蔓延出幾根枝葉，雙腳冰霜凍結，甚至還有機械的咔咔聲……
“……你們想把司鵲撕了嗎？”他平靜地說：“撕了我，誰來給你們寫出剩下的十二故事。”
氛圍一時凝滯。
人們盯着彼此，都知道彼此不可能讓步。若是在這裡打起來，恐怕是比伊甸之戰還血腥恐怖的大戰。
“奧利維斯，你消失的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天使水霜探究地望着蘇明安。
可蘇明安根本沒有搭理，突然擡起頭，大喊道：
“——司鵲·奧利維斯壽比天齊、千秋萬載、是生靈之燈塔、世間輝耀與時辰的牧人！！！”
他的聲音嘹亮，讓人們都愣住了。
“奧利維斯，你以爲裝瘋賣傻有用？”冰元素帝皇發出質感通透的聲音，全身都是流淌的冰水：“而且，這種自戀的話你不是沒說過。”
“司鵲，跟我回去吧。”微墨也湊了過來，微笑道：“他們只想榨乾你的文字，我卻只是想邀你與我一同衝殺世界樹。”
角落裡，大魔鬼珀洛雙手抱胸，似置身在外。
就在幾人還想動手之時，一隻七彩的流質手掌，抵在了蘇明安面前。
“……這是第二次，蘇明安。”
祂的聲音尖銳而上揚。
下一刻，宛如玻璃破碎般的聲音響起，所有圍繞着蘇明安展開的攻擊……凝滯在了這一刻。
“咔，咔咔，咔咔咔——”
七彩的半流質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張鮮豔笑臉的面具緩緩浮出，祂只是垂下了手掌，所有的攻擊如同冰雪般融化消弭。
下一瞬間，還未等衆位皇者驚愕，蘇明安的身形消失了。
卡薩迪亞把他帶到了一處無人的空間。
“好了，這裡安全了。”祂笑着問：“你的……不好笑的笑話呢？”
蘇明安鬆了口氣，還好樂子惡魔給力，這麼危險的情況下都能脫身。以後他就苟着發育，等自己發育完畢出山，那就是一巴掌一個的爽劇時間。
看着卡薩迪亞期待的表情，蘇明安認爲，之前卡薩迪亞會笑，是因爲故事還不夠悲情。只要他講一個很悲傷的故事，吃了刀子，也許卡薩迪亞就笑不出來了。
蘇明安斟酌片刻，開口：
“從前有一位少女，她被水母拯救了。”
“她天生就不知道什麼是疼痛，也不知道笑起來是什麼感覺。但水母教了她如何展露笑容，他們一起去地表的人類王國逛街、吃麪、喝甜甜的泡泡水。”
看了眼卡薩迪亞，卡薩迪亞沒有笑。
這是一個好兆頭。
蘇明安繼續道：“後來，水母因爲曬了太多太陽化掉了，少女也感覺不到悲傷，因爲她知道，水母是出於利益才幫助她。即使水母死了，她也感覺不到快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蘇明安嘆息。
他知道了，就算再不好笑，卡薩迪亞都會很給面子地笑出聲，這樣代價就無法償付。
他望着笑得花枝亂顫的七彩流質體，甚至看不到卡薩迪亞的面具流到哪去了。
“哈哈！水母化掉了，水母化掉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爲什麼，蘇明安卻在這笑聲中聽出了幾分悲哀。
錯覺吧。
以“樂子”爲名的神，怎麼會在樂子中感到悲傷。
蘇明安熟練地捂住耳朵，等了足足八分鐘，笑聲才停下來，卡薩迪亞已經扭成了一團黏黏糊糊的七彩顏料。
“好了，這次你讓我很開心，免費給你提供一個服務吧。”卡薩迪亞搖了搖流質手指，笑道：“我可以把你傳送到羅瓦莎任意一人的身邊，你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