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一聲喊,彷彿將宋聽風從絕望的深淵裡拽了回來。
“飛雪!”
宋聽風撲身在地,將顧飛雪抱起,看着她大口吐着鮮血,忍不住落下淚水。
他曾想過很多種結局,但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亦如他尚未回來之時所想的重逢一樣。
他卡在絕望的邊沿,甚至沒有一根稻草能夠將他拉起來。
“聽風哥哥……你爲我做了那麼多……只能等來世再報答你的恩情了……”
在曹子休死的那一刻,顧飛雪終於從混沌之中清醒過來,儘管是如此的短暫,但對她來說卻是無比珍貴。
“蘇媚,救她!”
宋聽風轉過頭,看向一旁的蘇媚。
蘇媚面色悽然,搖了搖頭,正如曹子休說的那樣,天仙也救不了她。
“聽風哥哥……能……清醒起來,我很高興……咱們來世再見……”
“飛雪……!”
宋聽風瞪大眼睛,強忍着嚎啕大哭的衝動,雙手劇烈的顫抖着。
然後,就在宋聽風的注視下,顧飛雪的身體開始迅速枯萎,就像快速風乾的葉子,從充滿生機到枯黃敗落。
肉身枯萎,魂魄入輪迴往生。
宋聽風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抓住那即將消散的魂魄,只可惜根本無法抓住。
“啊……!”
宋聽風仰天長嘯,聲震雲霄。
“小子,快用定魂紫玉收了她的魂魄,大千世界,總能找到讓她復生的契機!”
困龍天君悄然現身,虛無的右手將一塊六棱紫玉遞到宋聽風面前。
宋聽風瘋一般抓住六棱紫玉,迅速灌入真元,真元輸入,周圍蕩起一片氤氳紫氣,將尚未飛散的魂魄吸入。
確定顧飛雪的魂魄被完整的收入紫玉,宋聽風才稍稍回神過來。
“天君前輩,她修爲低微,這世間當真有復生之法?”
困龍天君想了想道:“倘若是借屍還魂,卻也不難,只是……”
困龍天君沒有說完,宋聽風卻已瞭然,借屍還魂,那便已是不完整的人,或者說陌路之人,這種做法他斷然是不會接受的。
“大道無窮,總會有辦法的,不過前提是你足夠強……”
……
三日後,百草谷藥園。
宋聽風將聖器血火長鞭交給顧應仙。他已經藉助其中火屬成功的衍生了火屬丹靈,血火長鞭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多大用處,顧應仙可以用來防身。
“老宋,你真的要走?”
顧應仙的心情很是沉重,就連站在一旁的顧鈞城也是沉着臉一言不發。
“我這一走便是天涯海角,如若不能讓飛雪復生,我可能便再也不會回來,你兄弟二人多多保重。”
想了想,宋聽風又將唯一的一副天網袖箭摘下來給了顧應仙。
“這個袖箭,天尊境以下無人能擋,你留着防身。”顧應仙的修爲一直卡在地靈境,不思修煉的他連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這是宋聽風最擔心的。
說完,不等顧應仙再開口,徑直飛身離去。
“我等你回來一起喝酒。”
顧應仙朝着遠去的宋聽風一遍一遍的揮着手,一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道蕭索的影子。
……
離開百草谷,站在空曠的荒野,宋聽風舉目四望,發現不知道該去哪裡,這茫茫天下,到底哪裡纔有讓魂魄重生的靈藥?
定魂紫玉被他用絲線穿起來戴在脖子上,貼着心口,彷彿這樣就能夠時刻感覺到顧飛雪的存在。
想了一陣,他開始朝着渭城飛。
那個許久不再相見的歐家劍樓之主、以鑄劍爲生的奇女子,如今會是怎樣?
穿過滿目蕭瑟的大地山川,日落時分渭城已是遙遙相望。
落到地面,信步走入城中,宋聽風愕然發現,當初繁華的渭城已然不在,猶如城外荒郊一般的蕭條之景初顯崢嶸,想來大周的江河日下,所帶來的不僅僅是皇室沒落。
沿街走着,不知不覺間來到曾經的歐府住處,想不到這裡已是化爲廢墟。
至此宋聽風才恍然想起,大街之上似乎也沒有掛有歐家徽記的鑄造工坊。
經過打聽,從城中百姓那裡方纔得知,歐氏一族已經在三年前舉家搬出渭城,遷到南方的銀槍王朝去了。
打聽到歐鳳來已經搬遷,宋聽風沒有在渭城過多停留,在城中雜貨鋪買了香燭果品,飛身出城。
洛城渭城相距不遠,半個時辰後,宋聽風來到洛城以北五十里外的一處向陽山坡,在半山腰上找到了母親的墳塋。
由於長時間沒有祭拜修葺,這裡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蒿草,宋聽風跪下來將這些蒿草一根根拔掉,然後堆在一旁,用真元點着。
清理完蒿草,他將買來的香燭果品擺好,對着墳塋磕了三個頭,然後就那麼跪在那裡。
“娘,我回來看你了……”
“原諒我這幾年一直沒來,我只是想着,給咱家找個好媳婦……”
一邊說話,他從百寶袋中摸出一個酒壺,先對着頭前的地面倒了一些,然後仰頭灌了一大口。
烈酒入腹,吐出一股股白氣。
“可到頭來,我還是救不了她……”
“娘,我從小就沒用,在家裡家人欺負,在外面外人欺負……”
“那時候我救不了你,這時候我救不了她……”
宋聽風嘟囔兩句,就灌兩口酒,他沒有流淚,只是說出的話讓人聽來十分的沉重,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在宋聽風似醉似醒之間,忽然隱隱聽到一陣抽泣聲,好像是女人,而且還挺遠。
估計是孤魂野鬼,宋聽風也不理會,只是這一陣抽泣聲擾了他的心性,嘆了口氣,將酒壺丟在一旁,靠在一塊石頭上閉目休息。
時間不大,抽泣聲沒了,宋聽風剛要睡着,忽然感到一股淡淡的妖氣順風吹來,速度極快,等到他站起身來,就看到前方多出一個人。
以宋聽風的目力,自然看出這人是誰,驚訝之餘不免有些氣惱。
“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來人一身白衣,披了件黑色斗篷,看到宋聽風起來,便笑嘻嘻的將遮臉兜帽摘下,露出一張秀美無比的臉蛋,正是寒冰之海中遇到的小狐妖藍溪。
“就是來看看你嘛……”
藍溪的修爲還沒有晉級天尊境,兩個毛絨絨的耳朵看上去很顯眼。
宋聽風從百寶袋中拿出一些點心遞給她,然後板着臉道:“明天就回去,這邊不是你呆的地方。”
藍溪從未吃過人類世界中的點心,嚐了一下感覺味道極好,乾脆不說話了,自顧自的在旁邊吃點心。
宋聽風拿她沒法,繼續倒頭睡覺。
東方拂曉,宋聽風翻身起來,就見藍溪正蹲在他身邊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走,我送你回去。”
宋聽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乾草泥土。
“我不走!”
藍溪連忙向後跳去,生怕宋聽風封了她的脈,強行拖走。
宋聽風自然不會這麼幹,如今他的實力在西陸雖不能橫着走,卻也是處於中上游,能夠給他造成威脅的最少也是大宗門大帝國的供奉老古董。
最關鍵一點是,宋聽風孑然一身,那些供奉老古董都要庇佑一方,雙方結仇的機率不大。
“好了好了,我不趕你,不過不要給我惹麻煩。”
藍溪頓時喜出望外,點頭跟搗蒜似得。
天光放亮,二人起身南行。
歐鳳來搬到銀槍帝國,以歐家世代鑄劍師的名頭,一定會得到皇室的重用。銀槍帝國一日千里的膨脹,想來其中歐家擔任了重要角色。
對於這些,宋聽風並不關心,甚至是和銀槍帝國往日的恩怨他都已經淡忘。歐鳳來在他困難之時幫助他許多,於情於理都要去看看。
路過泉城的時候,藍溪叫着餓了,非要吃飯,宋聽風記得泉城倒是有個舊識,於是就進了泉城。
來到東城,看天工巷神鳳樓的招牌還在,宋聽風心說這老趙家的生意倒是做的堅挺,報了名號,說是趙吳楚的朋友。
守門小廝一看來人儀表非凡,知道是貴客,不敢怠慢,連忙領進後宅客廳。
路過一處花園,宋聽風就遠遠聽到胖子趙吳楚哼哼哈嘿的怪叫聲,不免有些好奇:“你家公子在什麼?”
小廝回答道:“前些日子公子請了個神仙拜師,這會兒正練功修行呢。”
“哦?”
宋聽風一愣,這胖子也想修仙?只是他請的這個神仙,怎麼感覺不到一點氣息?
“走,帶我去看看。”
小廝不敢怠慢,又急急忙忙的將宋聽風兩人領到後院花園。
來到花園邊上,就見又胖了一圈的趙吳楚正彎着兩條腿在那扎馬步,數九寒天裡竟然弄的汗如雨下,胖子前方十步位置擺了把太師椅,一個瘦不拉幾的中年人正在那品茶。
趙吳楚正憋的難受,一眼看到宋聽風,頓時一個哆嗦,差點沒摔倒。
“哎呀我的親哥,你怎麼想起來到我這裡來了,也不先打聲招呼我好去接你……”
趙吳楚對宋聽風的印象可謂是刻骨銘心,立刻張開胸懷撒丫子就朝着宋聽風跑過來,一路之上肥肉飄飄。
趙吳楚跑出花園,太師椅上的中年人頓時眉梢一喜,放下茶碗故作發怒:“徒兒,這一次無故偷懶,你說該怎麼處罰?”
趙吳楚一揮胖手:“你愛怎麼罰就怎麼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