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語從沙發上醒來之時,已然是第二天的早上。
蔣慧潔還在試驗檯邊上忙忙碌碌,桌面上擺了幾十個玻片,標着號等待篩查。
外頭仍舊下着大雨,絲毫不見停雨的跡象。
“醒了?”蔣慧潔停下手頭的工作,給嚴語倒了一杯水。
睡了一夜,嚴語恢復了不少力氣,看着蔣慧潔發黑的眼圈,疲憊的神色,憔悴發黃的臉蛋,也很是心疼。
他把蔣慧潔的髮梢撩到耳後,柔聲說:“辛苦你了……”
蔣慧潔溫柔一笑:“我剛完成了取樣,馬上就可以進行觀察和分析,你先去看看其他人的情況吧。”
“其他人?”嚴語陡然回過神來,趕忙問:“關銳和洪大富回來了?”
蔣慧潔點了點頭:“受了點傷,不過沒什麼大問題,正在診室裡休息。”
“那我先去看看,順便給你找點吃的。”
嚴語雙手放在蔣慧潔的肩上,幫他揉捏了一會,力道適中,手法溫柔,蔣慧潔脖頸後頭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臉色頓時通紅。
“行了行了,快去吧。”
嚴語朝她笑了笑,便離開了實驗室。
他是真的餓極了,渾身發軟,腿腳打抖,到了診室這邊,樑漱梅等人也都在。
洪大富就在門外抽菸,見得嚴語到來,也只是點了點頭,將菸頭踩滅,跟着嚴語走進了診室。
“沒事吧?”嚴語見得關銳的眉角都裂開了,用繃帶吊着左臂,也有些擔憂。
關銳搖了搖頭:“沒事,脫臼而已……一會適應過來就好。”
嚴語見衆人都在,就朝於國峰說:“於隊,有沒有辦法把師叔他們都接過來?”
於國峰也是疲乏到了極點,畢竟在大雨裡奔命了一夜,此時只是靠着香菸來提振精神。
此時他也皺眉說:“有點難……他們在敦煌山,這麼大的雨,路不好走,進不了山,而且今早我已經打過電話,說是那邊山洪暴發,發生了泥石流……”
“發生了泥石流?”嚴語先是一驚,不過很快倒是慶幸起來。
很顯然,樑漱梅已經將昨夜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於國峰,否則他聽到嚴語要把人都接過來,必然會問起原因,既然沒問,該是知道了。
泥石流雖然阻斷了於國峰等進去接人的路,但同樣也阻斷了兇手進去殺人的路。
也就是說,趙同龢與趙同玄等敦煌山的老傢伙們,應該是暫時安全的了。
兇手的目標是曾經參與過摧毀地下基地的人,當時孟解放等人已經率先離開,進入其中的只有敦煌山和於國峰的人,除此之外,便只有嚴語。
眼下這些人都在基地裡,只要抱團警戒,兇手應該是找不到殺人的機會的。
“安全起見,把孟解放他們都接過來吧。”嚴語到底是不放心,畢竟兇手極度自負,如果在嚴語這邊找不到機會,不排除他會胡亂殺人。
至於民間的無辜人員,嚴語倒是不必擔心,正因爲兇手太自負,如果隨便殺一個平民,自尊心是不允許他這麼做的。
於國峰點了點頭,便讓洪大富安排下去了。
他又問說:“分析結果什麼時候出來?”
很顯然,樑漱梅把知道的全都說了,也省得嚴語再廢話一遍。
搖了搖頭,嚴語回答說:“剛剛纔完成取樣,正準備觀察分析,不過……”
於國峰緊張起來:“不過人是鐵飯是鋼,餓了啥也幹不了……”
似乎沒想到嚴語還有心情開玩笑,於國峰也笑了起來:“嚇我一跳,以爲是什麼大事,你先去食堂吧。”
嚴語也笑了。
倒不是他心大,而是兇手揚言要一天殺一個人,眼下已經天亮,也就是說,兇手隨時可能會殺人,他又怎麼可能輕鬆得起來。
只是擔心害怕都沒有用,抓緊時間恢復力量,纔是應對兇手的最好法子。
許是因爲下雨了,大家在慶祝,又或許是大敵當前,需要振奮士氣,伙食非常不錯,嚴語打了飯,就回到了實驗室來。
蔣慧潔很注重細節,一絲不苟,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才坐下來跟嚴語匆匆吃了一頓飯。
飽餐之後,血糖濃度增高,嚴語開始有些犯困,甚至有些懶得動,但他又不能這麼做。
於國峰的人已經把其他人都接了回來,畢竟是白天,可見度比晚上要高很多,又早有準備,倒也算是順利。
張顧霖等人也被接了過來,再次見到嚴語,也是悲喜交加,畢竟所有人都認爲嚴語不可能生還。
劫後餘生,久別重逢,嚴語自然也非常的高興,與衆人聊了一陣,說起目前的狀況,衆人多少也有些恐慌。
對於兇手的身份,此時沒有更多的信息,甚至可以說毫無頭緒,連嫌疑人選都沒有。
一羣人默默思考着,緊張的氛圍也漸漸彌散開來。
“都先休息吧,基地方面已經加強了戒備,而且我已經打電話給胡局,會增派更多的人手過來。”
於國峰也不希望製造無謂的恐慌,反倒是做好安全保障纔是當務之急。
“咱們就集中在住院樓,出入口全都已經封鎖,兇手除非能隱身,否則是進不來的,大家也不要太害怕。”
於國峰的話多少帶來了一些安慰,但嚴語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因爲這根本就是角色的對調。
他們本該主動出擊,追捕兇手,如今卻反過來,因爲兇手的威脅,他們只能被動防守,這會帶來極大的挫敗。
可外頭瓢潑大雨,兇手又沒留下半點線索,想要主動出擊也無從做起。
唯一能寄以希望的,便是蔣慧潔的分析結果了。
只是嚴語見過試驗檯上密密排列着的待檢玻片,一時半會兒想要出結果是不太可能的。
樑漱梅倒是可以幫助蔣慧潔,嚴語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倒不如好好休息,恢復些力氣。
嚴語本只是在沙發上等着,漸漸就睡了過去。
等到他醒過來,外面已經傍晚,天又暗了下來,彷彿又進入到了另一個黑暗世界一樣。
茶几上放着飯菜,應該是其他人送過來的,並沒有吵醒他,想來其他人也沒什麼緊急情況。
樑淑梅和蔣慧潔還在忙活着,見得嚴語醒了,蔣慧潔就說:“先吃飯吧,是我沒讓他們叫醒你的……”
嚴語有些尷尬,畢竟樑淑梅也在場,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快速吃完了飯。
“有什麼進展了沒?”
蔣慧潔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剛剛篩選了幾個不同的樣本,用了基地周圍的泥土樣本來對比,找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現在還不能確定,你再等一等。”
聽說有了進展,嚴語也有些激動,哪裡還敢休息,便守在旁邊等着。
樑淑梅認真工作起來也是“毫無人性”,與蔣慧潔一樣,進入到工作狀態之後,便“六親不認”了。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嚴語打算去看看其他人,此時樑漱梅卻拿起了試紙,在指示條上對比了之後,朝蔣慧潔說:“你看!”
嚴語聽得聲音,又收回了腳步。
“怎麼了?”
蔣慧潔查看了分析結果,面色凝重地說:“有一個樣品氯超標……”
“氯超標?”嚴語不是這個專業的,當然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但樑淑梅和蔣慧潔卻深諳背後的意義!
“消毒劑裡通常含有氯,你們在醫院聞到的氣味,以及自來水的一些氣味,就是因爲氯……”
“也就是說,他給自己的鞋子消過毒?想要清除痕跡?”嚴語也有些失望,因爲這意味着,兇手不可能留下更多的信息了。
然而蔣慧潔卻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如果是給鞋子消毒,不會是這麼低的劑量,最大的可能是,他去過消毒過的地方。”
“消毒的地方?”嚴語的思緒飛速運轉,一個想法如雷電一般擊打在他的心頭!
“醫院!他一直在基地裡!所以纔會這麼自信!他早就預料到我會把所有人都集中起來!”
嚴語沒有半點遲疑,便跑了出去。
於國峰等人也不敢睡,此時都聚在一起,將以往的卷宗都拿出來分析,重頭審視,並沒有坐以待斃。
“搜查整個基地,他可能就躲在基地裡!”嚴語撞進辦公室來,衆人聽聞此言,也都緊張起來!
因爲人手都收了回來,又是全神戒備,於國峰當即安排了下去。
“你們都別出去,別中了他的圈套!”於國峰如此說着,便帶着洪大富和關銳快步離開。
張顧霖等人聽說兇手就藏在基地,也都緊張起來。
半個小時過去,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於國峰終於有些垂頭喪氣地回來。
“全都搜查過了,並沒有異常……”
“外圍呢?”嚴語也有些凝重。
於國峰搖了搖頭:“出入口全都封死了,如果在外圍,他是進不來的,你怎麼確定他在基地?”
“樑漱梅和小潔在樣本里發現氯超標,他應該是到過消毒的地方,最有可能就是醫院……”
於國峰等人聽了分析,也不敢放鬆:“我再讓他們重新搜索一遍。”
可當他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了下來:“如果他在自己的老巢,而他的老巢也是醫院呢?”
“兇手確實在醫院,但並不一定是這裡!”嚴語反反覆覆地喃喃着這句話,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遭了!齊院長呢!齊院長呢!”
“齊院長還在市醫!在市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