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余小心翼翼地敲開了泥皮空心的龍王塑像,但嚴語卻又找到了另一種思路。
這塑像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如果孩子藏在其中,那麼趙江海又是如何將孩子放進去的?
這就帶來兩種結論,一是孩子根本沒藏在裡頭,二則是,另有通道能夠進入到塑像的內部!
龍王廟的大殿雖然不算太大,但爲了展現出神祗的尊威**,塑像卻很大,這也是整個大殿最後存疑的地方了!
“等我再看一眼!”
塑像正面一目瞭然,如果有另外的通道,或許在塑像的背後,又或許在大殿的後門。
但這個大殿是挨着山坳建造起來的,就像個窯洞,或者說是石窟,所以要麼是塑像身後有暗門,要麼就是從外面的什麼地方挖了入口進來。
爲了孩子的安全着想,能不動用工具,那自然是最好的。
嚴語雙手被銬,肩頭有傷,想要爬上神壇,繞到塑像後頭去,也費了不少勁。
林小余看得出嚴語的意圖,當即主動請纓:“我上!”
畢竟是個女子,這麼爬上爬下的不太雅觀,但昨夜裡林小余是如何賣力,嚴語也看在眼中。
如今極有可能會找到孩子,哪裡還顧得這許多。
“好,小心一些。”
嚴語放棄了努力,林小余當即上前來,不過她有些高估了自己,因爲她比較矮小,爬上神壇也並不容易。
嚴語只好扶了她一把,也不敢擡頭,只是託舉了一下,讓她有個借力的地方。
林小余爬上去之後,很快就繞到塑像的背後,不多時就傳來了敲擊聲:“篤!篤篤!”
“或許這裡有暗門!”嚴語也看不到具體情況,只是從林小余略帶顫抖的聲音,聽得出應該是有所發現,而且是重大的發現!
張顧霖終於是看出他們在幹什麼了,當下也是一臉的驚詫:“你們……你們懷疑孩子藏在這裡頭?”
他是個搞科學研究的,怕是從來沒見過這種唯有在書中才能看到的情況。
當然了,嚴語和林小余只怕也未曾想到。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嘩啦啦涌進一大羣人,很快就將整個大殿給站滿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呀!我的龍王爺爺喲!”
孟解放和王國慶等人一臉的憤懣,連受傷的關銳也都跟着過來了,這次他們可都帶上了武器,可見嚴語“逃跑”的事情,在他們眼中,性質是非常惡劣的!
只是他們都未曾開口,秦大有就已經怒氣沖天了!
林小余放火燒廟也就罷了,現在是徹底要毀掉龍王廟啊!
而且更“人神共憤”的是,身爲女子,林小余竟然站在了神壇上,腳踩着神壇,還對龍王塑像不敬!
這秦家坳本就不允許女流之輩進來拜祭,她倒是好,打着找孩子的幌子,先是燒了廟宇,如今又在褻瀆神靈!
“快給我下來!快下來!”
秦大有近乎咆哮,然而林小余剛剛纔有了重大發現,哪裡肯依!
“我的孩子就在裡頭,龍王爺把我的孩子吃了,我要找孩子!”
林小余也有些急不擇言,語無倫次,說出這樣的話來,很容易讓人當成是瘋子。
但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經歷了兩天兩夜的絕望,孩子尚未找到,丈夫又被擊斃,如今總算是有點眉目了,又有人進來推三阻四,她哪裡還能冷靜!
“給我抓了!給我抓了!”秦大有一聲令下,村中漢子紛紛上前去,嚴語想要阻攔,王國慶卻早已將嚴語控制住了。
林小余亂抓亂咬,大喊大叫,廟裡頓時雞飛狗跳,但到底是如同瘋子一般,大喊着自家孩子,被村民抓了個結實!
孟解放大皺眉頭,朝秦大有說:“老秦啊,封建迷信搞不得,你們這樣抓人,是想濫用私刑,還是怎麼地?”
秦大有適才也是着急了,此時醒悟過來,也是一頭的冷汗,朝孟解放解釋起來。
“孟隊長,封建迷信倒是其次,這座廟是大家夥兒一磚一瓦建造起來的,也是大家團結一心的精神寄託……”
“大道理我都懂,沒讀過太多書,也說不過旁人,但人活一世,總歸要有個念頭,有個盼想,老祖宗千百年傳下來的東西,總歸有點道理的……”
“再說了,這林小余放火燒廟,那也是犯法的,現在又把……隊長你看,這是破壞產物,我們只是制止她的行爲,並不是要傷害她。”
孟解放搖了搖頭:“先把人放了,有話好好說嘛,何必搞成這樣,你們再這樣,那就是強行拘束他人自由,也是犯法的!”
秦大有聽得此言,只好向村民使了個眼色,將林小余放開了。
林小余可不管這些,雙手得了自由,又要去爬神壇,孟解放趕緊擋在了她前面。
“林小余同志!你也冷靜一下!”
“有什麼先說清楚嘛!”
林小余一把抓住了孟解放:“同志,孟隊長!趙江海臨死前跟我說了,孩子就藏在這裡,就藏在這裡啊!”
“你讓我去看看,讓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孩子藏在這裡?”林小余此言一出,衆人盡皆大驚,這對於他們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那般荒謬!
“你瘋了!簡直就是瘋了!”秦大有張口怒叱,指着林小余,鬍子都顫抖了起來。
孟解放也是一臉的質疑:“趙江海臨死前真說孩子藏在這裡?”
“是!他臨死前親口告訴我的!”
孟解放皺起了眉頭,朝關銳投去了詢問的眸光。
關銳昨夜裡被嚴語和林小余擺了一道,臉色自是不會太好看,但他是個實事求是的人,當即朝孟解放說。
“趙江海被擊中之後,確實還有氣息,只是已經口不能言,至於他到底有沒有跟她說過話……”
“當時她撲在趙江海身上痛哭,我也沒聽到,具體情況不太清楚……”
孟解放也是搖頭苦笑,又是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不過他到底是個爲人民服務的公僕,此時朝林小余說:“林小余同志,我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既然你認爲孩子藏在裡面,那就上去看一看,查一查,大家也都是在爲孩子操心的嘛。”
聽得此言,林小余也是狂喜,來不及道謝,就要衝上去,然而卻又被秦大有給攔了下來!
“不行!不行不行!她不能上去!不能再上去了!”
“她已經冒犯龍王爺不止一次了,其他事情都好說,這件事絕對不行!”
孟解放雖說是個老好人,爲人親切,但對於封建迷信這一套,確實不能放任,他私底下到底迷信不迷信,咱也不知道,更不好說,但他是隊長,就決不能支持秦大有這樣的言論!
“老秦!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講究這些!如果真能找到孩子,別說這塑像,整座廟挖開,我也幹!”
聽得孟解放如此豪氣而決絕的話語,秦大有的臉色也變得鐵青,沉下臉來,朝孟解放說。
“孟隊長不太瞭解人民羣衆的實際情況,才說出這樣的話來,老頭子我也能理解。”
這句話夾槍帶棒,綿裡藏針,孟解放也是一臉不悅。
不過秦大有卻視而不見,繼續說:“趙家媳婦的難處我們也理解,她丟了孩子,我們也都替她着急,但不能因爲這樣,就把咱們的日子全都給毀了吧?”
“你看看她這個樣子,跟瘋子又有什麼區別?她今天說孩子藏在這裡,咱們就讓她挖這裡,明天她說藏在我家,是不是要去挖我家?後天說在派出所,是不是也把派出所給燒了?”
孟解放也是悶了一肚子氣,但人民羣衆的意見還是要積極聽取,人民的意願也不能不重視,當即就朝秦大有說:“那你說怎麼辦?”
“這地方也不是誰都能進來的,這裡不僅僅是龍王廟,也是我秦姓宗嗣的祠堂,祖先們可都埋在山上,看着咱們。”
“拜龍王是封建迷信,但拜祖宗不是迷信吧?難道孟隊長連祖宗都不拜?”
面對秦大有的問題,孟解放更是不悅:“行了行了,你說說,怎麼辦?”
秦大有似乎有點得意,好像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一般,稍稍昂起頭來:“既然她說孩子藏在這裡,那老頭子我親自上去看,如果沒有,大家就散了,往後就別再打這個主意了,該怎麼找孩子就怎麼找。”
這未嘗不是個解決的辦法,孟解放正要點頭答應,林小余卻堅決搖頭反對。
“不行!我信不過他!要上去也是嚴語……嚴老師上去!”
這偌大的大殿,就只有林小余這麼個女人,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嚴語了。
然而嚴語昨夜才逃跑出來,王國慶現在正抓在手裡,根本就不肯放開半分。
嚴語想了想,與秦大有這些人再糾纏下去,也是耽誤時間,就朝關銳說:“關同志上去檢查一下,行嗎?拜託了……”
關銳是個骨幹,如果塑像真有暗門之類的,他應該比林小余和其他人更能發現問題。
關銳與嚴語一樣,身上都帶有傷,若是小氣的人,說不定會認爲嚴語在故意刁難他。
但關銳對自己有着充分甚至絕對的自信,他朝孟解放看了一眼,得到了許可之後,二話沒說就跳上了神壇。
他在塑像的後頭檢查了許久,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等着,林小余更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關銳似乎又檢查了一遍,而後才探出頭來,朝孟解放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把林小余的希望都徹底搖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