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慶只是寫了個地址,關銳又並非本地人,這大熱天的,想找個問路的都不容易,也是備受煎熬。
雖說不用蹬自行車,但看着關銳被汗溼透的後背,嚴語多少還是有些着急的。
關銳的衣服被曬乾又汗溼,如此反覆了兩三次,前頭終於是出現了一座園子。
因爲遠遠就能看到佈滿了乾枯藤蔓的大棚,嚴語和關銳才終於是確認,他們找對地方了!
這園子不是很大,土路兩旁是一些廢棄的肥堆,臭味早已消亡,肥渣板結,偶爾有風吹過,粉塵輕揚,看着身子就不自覺地癢了起來。
前面是一個大木門,上面胡亂纏着一些鐵絲網,兩邊土牆上應該是種着仙人掌之類的,用來防盜,不過都已經枯死了。
嚴語下了車,關銳將自行車放在一旁,腳撐放了幾次都沒放穩,乾脆將車都放倒一旁。
也沒個門鈴啥的,關銳只好扯起嗓子:“有人在家麼?”
如此喊了許久,又搖晃了木門一陣,裡頭才走出一個老頭子來,一臉的警惕,也虧得關銳穿着制服,老頭子才客氣了些。
“同志,有事麼?”
關銳又偷看了一下紙條,才朝老頭子問說:“你好,請問這裡是長卿藥行嗎?”
老頭子不置可否,只是說:“藥行已經不做很久了,你們到別家去看看吧。”
話音一落,老頭子就要轉頭離開,關銳趕忙提高了聲音:“同志先別走,我是派出所的,想向您瞭解一些情況,您要是方便的話,就簡單談幾句吧。”
老頭子停了下來,很是不樂意:“我還有事做,不方便,請回吧。”
關銳也沒想到這老頭子脾氣這麼差,當即嚴肅起來:“這位老同志,這個事涉及到重大案件,還請你理解一下我們的工作,給予適當的配合與協助,否則我們有權帶您回派出所協查問話的。”
老頭子生氣了:“嚇唬我?老頭子我也是懂法律的!你要帶我回去問話,拿出文件來啊!嚇唬我……哼,嚇唬我……”
他就這麼嘀嘀咕咕走了回去,似乎精神有點恍惚,只留下關銳和嚴語在原地乾瞪眼!
“哎!老同志……你這老同志……”關銳還在挽留,然而老頭子已經走遠了。
關銳回頭看了看蒸汽騰騰的土路,想起這一路蹬自行車的艱辛,再看看嚴語這個“拖油瓶”,也是氣得直咬牙。
“我就不信了!問個話就這麼難!老子回去拿個文件!”
看着關銳氣呼呼的模樣,嚴語也是哭笑不得,不過他可不想再跑一趟。
嚴語做事從來都非常小心謹慎,若是以往,若是其他事,或許他也會像關銳這麼守規矩。
但事關大小雙的安危,越早查清真相,大小雙就越安全,此時也就不去理會這些了。
“你回去就好了,我在這裡等着,省得你踩車太辛苦,我在這裡守着,免得他跑了。”
關銳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也就擡起自行車來,氣呼呼地離開了。
嚴語先原路走回去一段,這才繞到了園子的側面來。
園子雖然不是很大,但因爲有土牆,能避開門口的視野,嚴語四處繞了一圈,選定了一處土牆,趴在牆頭看了一眼,這才翻牆進去了。
這老頭子所言不差,藥園子裡一片荒蕪,確實像是不幹許久的模樣。
但穿過葡萄架,屋後還是留了一塊小菜地,這裡大部分都是黃土,但小菜地卻是肥料養出來的黑土,而且上面還種了不少藥材!
嚴語的想法很簡單,只要能找到顛茄,老頭子也就無話可說,乖乖配合了!
所以見得這些綠色,嚴語莫提多興奮與激動了!
輕手輕腳到了這邊,黑土散發出來的水汽讓嚴語頓時感到清涼不少,這抹綠色簡直就是沙漠裡的綠洲一般讓人舒心!
嚴語雖然看過藥用植物學的書,但書上的圖與實物還是有着不小的差別的。
這種事也靠天賦,有些人就不是這塊料,對植物並不敏感。
打個比方,就算給你看了實物的照片,當你再見到之時,也未必能夠辨認得出來。
沒有這方面天賦的人,看同屬同科植物之時,就會感覺都是一個樣,根本就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也好在,顛茄的外形雖然不突出,但眼下正是打果期,紫黑色的果子格外的惹眼!
顛茄大葉紫花,幼葉上帶着白色的腺毛,這樣的特徵,很多植物都有,如果沒有這些紫黑色的果子,嚴語怕是也認不出來的。
不過嚴語早就有了預料,因爲儺麪人給大小雙吃的果子,是風乾的,而不是曬乾的,所以這裡肯定還有新鮮的果子,此時看來,嚴語的猜測果然不錯了!
嚴語快步上前,摘了一把果子,就要原路返回,此時卻突然傳來了一陣狗吠!
一條體型高大的兇狠黑狗從房子裡衝撞了出來,這狗子銅頭鐵腰,一看就是狠角色!
嚴語哪裡敢多看,一邊往土牆跑,一邊高聲喊着:“別放狗!別放狗!”
他本就有傷,尚未痊癒,剛剛爬牆都有些勉強,哪裡能跑得過這麼兇狠的狗子!
那狗子如離弦之箭,一口咬了過來,叼着嚴語的小腿,一下就將嚴語拖倒在地!
也虧得嚴語閃得快,犬齒只是刺破了褲腿,否則這麼一撕扯,嚴語怕是要見血了!
嚴語拼命往後退,那狗子卻死咬不放,它倒是想再撲咬,但褲腿鉤住了犬齒,狗子拼命甩着頭,眼看就要甩脫了!
正當此時,一道身影從土牆那邊翻了過來,赫然便是關銳!
他拔出手槍,咔嗒就打開了保險,朝房子那頭大喊:“把狗叫住!叫住狗!否則我開槍了!”
聽得開槍二字,房子裡才傳來一聲呵斥:“回來!回來!”
那狗子甩脫了牙齒,咕嚕咕嚕地盯着嚴語片刻,這才低着頭往房子那邊回去了。
適才那個老頭子走到前頭來,摸着狗頭,惡狠狠地說:“爬牆過院,偷雞摸狗,就算被咬死也是活該!”
嚴語鬆了一口氣,朝關銳看了一眼,後者也白了嚴語一眼,似乎在說,就知道你動機不純似的。
老頭子朝關銳冷哼道:“同志,你們這樣辦案,領導管不管?趁我沒發火,趕緊滾蛋,不然老頭子就要到縣裡告狀去了!”
關銳也不知道如何迴應,一臉的尷尬,狠狠地瞪了嚴語,似乎在罵他,看你乾的好事!
嚴語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撩了撩褲腿,朝老頭子說:“一會得賠我一條褲子了。”
“你說什麼?”
這分明就是火上澆油!
關銳生怕老頭子火氣上來,又要放狗,正要上來賠禮打圓場,嚴語卻往前走了幾步,朝老頭子攤開了掌心。
“現在知道我們爲什麼來找你了吧?還不老實交代!”
老頭子見得嚴語手裡的顛茄果子,一下子就白了臉,但仍舊梗着脖子死撐道:“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快走吧,別在這裡煩我!”
“你不知道?你知道這些果子害死了人麼!”
關銳也是無語,嚴語這傢伙分明只是個羣衆,剛纔卻冒充派出所同志的語氣,現在又誇大其詞,捏造事實,哪裡還有半點人民教師的樣子!
然而嚴語的話卻起了作用!
“這少嚇唬老子!野山茄老子不是沒吃過,怎麼可能吃得死人!”
嚴語往前一步:“要不要帶你回派出所看看!”
老頭子果真是怯了:“看……看什麼看,我要是個賣菜刀的,人來買我菜刀殺了人,你該找那個人,找我個賣菜刀的做什麼!”
這句話便相當於間接承認,他將顛茄賣給了別人!
“你要是老實交代,賣給了誰,又不知道買家的用處,自然跟你沒關係,但你要是不說,那就是心裡有鬼,是同謀!”
“再說了,顛茄是有毒的,必須有批文才能大量種植和炮製,你許可證拿不出來,少不了擔責任!”
關銳幾次想反駁嚴語,但看着效果非常不錯,也就忍了。
顛茄雖然有毒,但野生的也不少,管制也沒有嚴語所說的那麼嚴格,而且什麼心裡有鬼之類的說辭,一點都不嚴謹,簡直業餘到了極點,說出去都嫌丟人!
然而關銳完全看不上的這一套,卻果真嚇到了早先還凶神惡煞的老頭子。
“我……我只是想維持這個藥行,你……你們別爲難我了……我告訴你還不成麼……”
嚴語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竟然扭過頭來,朝關銳眨了眨眼皮!
面對嚴語挑釁一般的擠眼,關銳也是懶得看,取出筆記本來,朝老頭子說:“說吧,賣給誰了,姓名地址,越詳細越好!”
老頭子正要開口,嚴語指了指那條大黑狗:“狗子先放回去。”
老頭子依言把大黑狗給踢走了,似乎將氣全都撒在了狗身上,踢完又一臉的後悔和心疼。
這細微的表情落在嚴語的眼中,嚴語也放心了不少,因爲他懂得心疼狗子,起碼說明他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這麼的兇惡。
老頭子終於要開口,嚴語又故意說:“你會賠我褲子吧?”
關銳終於是看不下去了,朝嚴語說:“你差不多行了,別再打岔!”
嚴語這才閉了嘴,讓老頭子交代起當時的情況,這條線索總算是有些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