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語建議放假消息也不是沒有經過慎重考慮,但孟解放還是有些遲疑,畢竟這不是兒戲,這種放假消息的伎倆,萬一搞砸了,貽笑大方不說,還會影響所裡的聲譽與權威,且會讓人們失去信心。
“你打算放什麼樣的假消息?我覺着這不太現實,因爲咱們還沒有明確的嫌疑人,甚至連個範圍都沒有,若是瞞不住,那就鬧笑話了。”
“再說了,咱們辦案靠的是紮實的腳步,認真的態度,耐心的排查,可不是什麼探案小說,用這樣的法子,不光彩,怕是也不會起效……”
孟解放的憂慮,嚴語也考慮過,此時朝孟解放說:“那麼孟隊,你辦案這麼多年,可曾遇到過這樣的兇手?”
孟解放頓時明白了嚴語的意思:“對付非常的兇犯,就要用非常的法子,我明白,但心裡總覺着不踏實……畢竟這不是咱們辦案的風格……”
嚴語早有所料:“這也正是我接下來要跟孟隊的,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我會說服傅青芳的家屬,讓他們配合,這完全是我和家屬的個人行爲,與所裡沒有半點干係。”
孟解放也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好奇:“你打算放出一些什麼消息?”
“你打算讓傅青芳裝死?這麼做雖然兇犯可能不會再來找他麻煩,但總不能隱瞞一輩子吧?”
“而且咱們現在的調查進度,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破案,總不能讓傅青芳一直隱姓埋名藏起來吧?”
嚴語搖了搖頭,他自不可能這麼做,雖說傅青芳的“馬臉”兒子對嚴語抱有歉意,可以藉此來勸說他們,但讓傅青芳裝死,家屬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
眼下傅青芳雖然暫時穩定了,但後續的治療還不知道會怎樣,突然要傳出傅青芳搶救不來,已經死掉的消息,家屬是不可能會答應的,這個兆頭極其不好。
即便家屬們並不迷信,也不可能會答應這麼做,畢竟實在是太過晦氣了。
“不,不需要他裝死,咱們只需要家屬表達得開心一些就好了。”
“家屬表現得開心一些?”嚴語提出了相反的一個假設,孟解放就更是好奇了。
“是,家屬們表現得樂觀積極,說明傅青芳的情況很好,也就意味着,傅青芳極有可能復甦,甚至能開口說話。”
孟解放終於明白了嚴語的用心,但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了。
“我明白了,家屬的情緒很好,說明傅青芳情況良好,兇手就能夠猜測到,傅青芳有可能會開口說話,他必然會急着來殺人滅口!”
“但這樣,也等同於把傅青芳當做誘餌啊!”
這正是孟解放臉色變得難看的原因,無論出於什麼動機,他們都不可能讓受害者當誘餌,他們是人民羣衆的保護神,萬萬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嚴語卻繼續搖頭:“不,不是傅青芳當誘餌,是我當誘餌!”
“你當誘餌?”
“是,我跟家屬去協商,讓傅青芳暫時留在衛生院,而我則裝扮成傅青芳,被送到上一級醫院,只要兇手敢動手,咱們就能夠抓住他!”
“要是兇手沉得住氣,一直不去找你,傅青芳一直沒法轉院,因此而造成二次傷害,咱們可沒辦法向患者家屬交待……”雖然嚴語的計劃聽起來不錯,但孟解放還是有着他的擔憂。
而且不得不說,孟解放都是站在受害人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真真的是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了。
“早先衛生院的醫生已經說過,傅青芳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應該是可以撐住一兩天的……”
“一兩天?你憑什麼判斷這個兇手一兩天內就會來殺人滅口?如果你判斷錯了呢?咱們做的事情關係到傅青芳的生命,可不能用‘應該’‘或許’之類的詞語!”
嚴語看着孟解放,朝他問說:“孟隊,從大小雙失蹤到現在,一共纔多少天?那個兇手又犯下了多少件案子?”
“李準、我、秦鍾、關銳、孫立行以及現在的傅青芳,此人心狠手辣,果決快速,幾乎擁有着絕對的自信,他又怎麼可能容許傅青芳多活一時半刻,把他的秘密揭露出來?”
“所以我說,一兩天還算是保守估計,只怕我還沒被送到上一級醫院,他就會來殺人了!”
孟解放還在猶豫,門外頭卻突然傳來一聲調侃:“這個法子我喜歡,老孟啊,你還是老樣子,太保守了嘛!”
嚴語扭頭看去,但見得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正抱着雙臂,靠在門邊,嘴上帶着略顯嘲諷的笑容,不過能看得出來,他與孟解放是老相識,屬於好朋友之間的那種玩笑。
“老於?你怎麼來了!”孟解放也很是歡喜,趕忙站起來,走到外頭去迎接。
老於卻縮了縮手,不與孟解放握手,後者也不覺着唐突無禮,反倒笑了起來,取出煙盒丟給了老於。
老於走進辦公室,也不等孟解放介紹,自來熟一般,地了一根菸給嚴語。
“你就是嚴語老師吧?你好,我是市支隊的於國峰,叫我老於就成。”
嚴語站了起來,接過了煙,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只好笑說:“於同志您好。”
孟解放趕忙補了一句:“老於是市支隊的副隊長,以前可是咱們這裡的傳奇人物,咱們這裡也算是他的孃家,嚴老師不必太客套。”
“老孟,我在這裡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什麼傳奇人物,當時大家都叫我辦案狂,我可都記着的!”
孟解放也尷尬,錘了於國峰的胸膛:“行了,老於你就別鬧了!”
嚴語早聽孟解放說過,這案子太大,要上報,要請求協助,沒想到市裡這麼重視,連副支隊長都親自來了。
而且這個於國峰帶着一股子銳氣,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墨守成規,想來辦案風格雷厲風行,否則也不會被叫“辦案狂”,他覺得這個法子不錯,應該不是嘲諷,更不是開玩笑了。
於國峰給嚴語點燃了煙,而後嚴肅地說:“咱們支隊對縣裡的大隊有指導和協調工作的職責,是可以指定辦案的方針的,我覺着你這個法子可行,但你不是我們的人,就算要假扮傅青芳,也該是我們的人去。”
“你讓我們的人去?這……這未免太冒險一些了……”孟解放本以爲於國峰是調侃,沒想到他說得這麼認真,看來是真的認可嚴語的辦法!
“原以爲你去了市裡能穩重一些,沒想到你還是這麼有衝勁,你這是想繼續往省裡走了啊……”
於國峰只是笑了笑,朝孟解放說:“嚴格來說,不是你們的人去,而是我們的人去。”
“你們的人?你啊?”孟解放也吃了一驚。
於國峰卻是嘿嘿一笑:“我現在可不能隨便參與實際行動了,不過我帶來一個人,最適合這個工作了!”
“人呢?”孟解放也有些驚訝,沒想到於國峰竟有些“慫”了。
於國峰將煙盒往門外丟,一隻手突然伸出來,穩穩地接住了煙盒。
“洪大富,原來是部隊裡的偵察兵,後來說要成立武警部隊,就徵召到了中央縱隊,原本要成爲第一批武警的,後來沒去成,就到學校裡教書幾年,現在到了咱們支隊,可是咱們支隊的開山斧!”
嚴語也沒想到於國峰說起這個人來,竟頗有幾分江湖氣,扭頭看時,也有些驚愕。
這洪大富的年紀與於國峰相差不多,但更顯滄桑,鬍子拉碴,嘴裡叼着半支菸,頭髮也是亂糟糟,因爲沒穿制服,看起來就更不正派。
他的身材極其消瘦,好像大病初癒一般,但一雙眸子卻如鷹隼似刀鋒!
洪大富走了進來,伸手去拿桌面的火柴盒,這手纔到半途,卻突然抓向了嚴語的脖頸!
這一手來得太快,嚴語反應過來已經遲了片刻,大拇指貼在脖頸上,一把扣住了洪大富的尾指,用力往外掰!
“糟糕!”嚴語這只是本能反應,是父親千百次訓練他的結果,已經養成了肌肉記憶,可嚴語已經意識到,這是洪大富在試探自己!
洪大富鬆開來,舉起雙手,表示善意,而後輕輕拿起了桌面的火柴。
“孟隊,你們真該好好查一查這位……這位嚴老師的真實身份了。”
洪大富這一手,也讓孟解放目瞪口呆,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是嚴語的反應!
不過於國峰似乎早有所料,嚴語心裡也有些發緊,本以爲他們會放過這件事,但沒想到孟解放到底是將這個事情也報了上去!
而於國峰顯然連這種細節都沒有放過,應該是有詳細調查過自己的了!
“差不多就行了,大富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嚴老師你別在意,教育局那邊的證明文件我們都看過了,而且……而且不瞞你說,有人給你擔保,所以我們不會對你展開調查,只是大富有些好奇,能讓那個人親自作保的人到底是什麼樣,才逗你玩玩呢……”
“有人給我作保?”這可就連嚴語自己的有些吃驚了,不過經過了適才的試探,嚴語也不再輕易顯露自己的情緒。
見得嚴語沉默,於國峰也像是緩解氣氛,朝嚴語笑着問:“怎麼樣嚴老師,大富這樣的身形,假扮傅青芳沒問題吧?對付那個兇手,夠了麼?”
嚴語再看了看洪大富,心裡卻仍舊有些犯嘀咕,畢竟他與神秘人真正交過手,這個洪大富到底能不能拿下神秘人,嚴語心裡也有點說不準,一切只能試過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