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昨夜的冒險,嚴語實在太過累乏,躺倒在牀上沒片刻就睡了過去,直到被外頭的喧鬧吵醒,已經是中午了。
龍頭下沉,水流被斷了半截,仙葫口的水源幾近斷絕,這關乎到老河堡的生死存亡,嚴語也早料到會產生爆炸性的後續。
將巨劍藏好之後,嚴語走出屋子,便見得好些鄰居紛紛往村中祠堂去了。
林小余帶着倆孩子,正好路過,見得嚴語,也有些意外。
“這是去哪?”嚴語有些明知故問,林小余也如實相告:“聽說有人闖進了祖墳,壞了東西,村長要大家在祠堂集合,揪出那個人來!”
“我也去看看。”嚴語本不想再摻和,畢竟他是“罪魁禍首”,但他並不想別人因他而受到牽連,更何況,他不想因爲此事在鬧出什麼慘劇,如果可能,他很願意提出一些解決困境的補救辦法。
祠堂是僅次於祖墳的地方,平日裡婦人和外人都不能進入,但秦大有將地點選在祠堂,也是爲了彰顯威嚴,只要是在祠堂討論的是,都是宗族內部的事情,他就擁有着決策權。
嚴語跟着林小余等人來到了祠堂,雖然大家都集合在祠堂門口的空地上,但見得嚴語現身,秦大有的臉色並不好看。
他走到前頭來,朝貼身保護兩個孩子的小盧說:“盧同志,這是咱們的內部會議,能不能請您稍微迴避一下?”
小盧畢竟是派出所的人,若讓他聽了去,多有不便,而且有小盧在,極有可能會影響他對事件的掌控。
小盧是個親和之人,橫豎人這麼多,倆孩子因爲不會有危險,他也就退到了外圍去。
秦大有面帶笑容表示感謝,可轉頭看向嚴語,臉色有冷了下來,畢竟嚴語白日裡帶來了面具,請他出手幫忙,夜裡就出了這事,也未免太過蹊蹺了。
“是不是你搞的鬼?”秦大有壓低聲音,盯着嚴語質問。
“搞鬼?搞什麼鬼?”嚴語一臉的疑惑,用光明坦蕩的姿態迴應着秦大有的眸光。
“別裝傻,你是不是進了祖墳!”
嚴語鬆了一口氣:“不會就爲了這個,讓大家都過來吧?”
秦大有的臉色更加陰沉:“這麼說你是承認了?”
嚴語故作訝異:“承認啊,幹嘛不承認,你看,我鞋底還留有菸灰呢……”
如此說着,嚴語便翹起腳來,鞋底還果真全都是黑灰。
秦大有一把便抓住了嚴語的領子:“那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你到底幹了些什麼!”
這一番拉扯,衆人都看在眼中,自然也就全都遷怒到了嚴語的身上,原來是這個外姓人做的好事,差點連累他們吃村長的罵。
嚴語既然敢來,就早已有所準備,當即解釋說:“我就是想看看,你們這羣老頭子拼死也要守着的,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秦大有氣得臉色鐵青:“快說,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嚴語輕輕掰開秦大有的手:“我該問你做了些什麼纔對吧?我說呢,怎麼就不願意讓村裡人幫我找水源,原來裡頭藏有水,還真有你的!”
如果說秦大有剛開始還懷疑嚴語只是說氣話,此時卻已經是百分百確認,果真是嚴語闖入了祖墳之地了!
“你到底幹了些什麼,那水爲什麼快斷流了!”祖墳裡有水源,這是村中的不宣之秘,畢竟誰都不想走漏了消息,以免其他村子過來搶奪。
祖墳裡的秘密水源,也只有幾個核心人物知道,其他人雖然不知道內情,但這四里八鄉他們都踏遍了,村長卻能源源不斷配給飲水,傻子都能猜測到七八分。
當然了,他們也只是猜個大概,萬萬是不知道詳情的,而他們的心思都一樣,是不可能將這個消息傳播開來的,因爲這關乎到他們的切身利益,而且還是生死利益。
秦大有雖然將聲音壓得很低,但他的情緒實在太過激動,以致於周圍幾個人都聽到了這番對話。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從秦大有的口中,證實祖墳之地裡有水源的消息!
秦大有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扭頭給身邊幾個人投去警告的眸光,幾個人也噤若寒蟬,紛紛退避開來,不敢再靠近。
嚴語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也不慌不忙,因爲他知道,這水源是個秘密,秦大有萬萬是不可能高調處理這個事情,否則也不會將衆人都召集到祠堂來。
“先讓他們都回去吧,搞得這麼熱鬧可不好……”嚴語這麼一提醒,秦大有也臉皮抽搐,但還是讓秦鍾將衆人都解散了回去,畢竟這個事情不宜宣揚,既然已經抓到了嚴語,就沒必要與其他人多掰扯了。
村民們有的憤慨,有的釋然,憤慨的是,秦大有抓住嚴語不放,應該是這個外姓人闖進了他們的祖墳之地,釋然的是,壞事的是嚴語,遭受村長懲罰的就不會是他們。
嚴語也不會讓秦大有抓住主動,而是搶先朝他問說:“村長,我倒是很好奇,那葫蘆裡的水還有多少,都是從哪兒來的?”
“如果能找到水源,開發出來,那豈不是能夠解決所有問題了?”
笏板上的公輸落星盤,嚴語相信無論是秦大有還是村中其他人,都沒法解開,也就意味着,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仙人像內部的情況。
即便有,那也只是秦大有之類的少數人,秦大有斷然不會相信,嚴語這麼個外人,能打開落星盤,更不可能知道內部的情況。
他之所以憤怒,仍舊停留在嚴語闖入祖墳的層面,因爲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嚴語有本事闖入仙人像當中,斷絕了水源。
亦或者只怕是秦大有自己都不知道這仙葫的水是從何而來,或許連他這個村長,也不知道仙人像會內有乾坤。
也果不其然,嚴語拋出這個問題來,秦大有的臉色雖然仍舊難看,但語氣上已經緩和了不少。
“那是我秦家的祖墳,你個外姓人闖進去未免太不敬,現在你也看到了,原本水流是很大的,現在卻成了這麼個樣子,想養活村人已經很艱難,你老實跟我說,你進去的時候,水流就只有這麼大了麼?”
“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或者事?”
這麼一問,便徹底證實了嚴語的猜想,秦大有的自大,不容許他相信嚴語能夠了解到水源的更深層秘密,他根本就不相信嚴語會是破壞水源的那個人。
“可疑的人?那倒是沒有,我也只是進去看了一眼,不過那仙人像是真的氣派,這麼老的東西,可別讓考古隊看了去,否則他們不挖龍王廟,反倒要來挖這仙人像了!”
嚴語正正戳中了秦大有最忌憚的痛處,他千方百計阻撓考古隊,甚至死守祖墳,可不就是爲了不讓考古隊發現真正值得挖掘的地方在祖墳麼!
“你敢說出去半個字,我讓你好看!”
嚴語呵呵一笑:“放心,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否則趙同龢幾次三番邀請我加入,我早就答應了。”
“你有這個心思,不如早點幫我處理那個面具,我好出去調查那個殺人狂,也省得留在村裡惹你厭。”
秦大有沒好氣地說:“我現在哪還有心思弄那個,水流變小,咱們村是真要陷入困境了這回!”
嚴語提議說:“往日裡我要打探洞找水源,你仗着這口葫蘆,有恃無恐,如今正好,也不用這麼半死不活地吊着命,讓大傢伙都去打探洞找水吧。”
秦大有卻冷嘲道:“當初你去找張顧霖的時候,我就跟你們說過,這方圓十幾裡都沒有水源,你打過這麼多探洞,找到水了麼?我可曾騙你?”
“我在這裡生活了大半輩子,你以爲就只有你想到要打井?這裡裡外外早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憑什麼你就認爲自己比所有人都聰明,比所有人都幸運?”
嚴語也正色回答說:“我並不比你們聰明,也不比你們幸運,我只是不想坐以待斃,與其苟延殘喘,何不放手一搏?”
秦大有針鋒相對:“你這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無用的努力,再如何付出都沒有回報,爲何要浪費這個力氣?”
嚴語哼了一聲:“那你現在也看到了,葫蘆總有乾涸的一天,眼下只是水小了些,但如果有一天,真的沒有水了,你會四處挖井,還是坐着等死?”
秦大有被嚴語頂得啞口無言,許久才悶悶地說:“如果龍王爺想讓咱們死,那咱們就死,天無絕人之路,咱們虔誠供奉,龍王爺是不可能棄咱們不顧的……”
“龍王爺?哈哈哈,廟都燒成平地了,你的龍王爺現在住哪裡?”
秦大有青筋暴起:“不許褻瀆神靈!”
嚴語也不跟他再吵,轉而壓低聲音說:“我倒是有個想法,葫蘆裡有水,這事說起來太蹊蹺,搞不好你們的龍王爺就住在仙人像裡,要不咱們讓考古隊挖挖看,說不定真能挖出水來,到時候我親自給龍王爺上柱香!”
嚴語雖然只是裝作半開玩笑,但秦大有卻臉色大變,顯得緊張起來,色厲內荏地朝嚴語說:“你敢!”
他正要繼續警告嚴語,秦鍾卻從外頭匆匆走進來,朝秦大有說:“考古隊的教授和那個老道士來了……”
秦大有的臉色有些煞白起來:“這麼快?”
他的眼光投向了嚴語,嚴語趕忙舉起雙手以示清白:“我可什麼都沒說,我剛睡醒,眼屎還沒來得及擦就過來了,不信你自己看!”
秦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