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嚴語的提議,秦鍾到底是搖頭拒絕了。
“你是嫌疑犯,還要留下,等着派出所同志來問你話,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村子的。”
嚴語似乎早有所料:“你不相信我爲人,我也無話可說,但這明明是條線索,而且極有可能找到孩子,就這麼放棄了?對得起孩子?對得起小余?”
提到小余二字,秦鍾當即就挺起了胸膛。
“你不去,我去啊!”
嚴語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你爹懷疑我埋了孩子,我懷疑你爹這幫人燒了孩子,你又是你爹的乖孩子,你要去找老準爺,也要我信得過你吧?”
“將心比心,如果你是我,會放你一個人進山?”
“再說了,你爹讓你帶人去挖探洞,你卻自己跑去找老準爺,若是讓你爹知道了,下場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吧?”
講道理這種事,秦鍾自是比不上嚴語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該怎麼辦!”
秦鍾此話是正中下懷,嚴語輕笑說:“能怎麼辦,想要辦成事,就必須這也成,那也成。”
“什麼叫這也成,那也成?”
“咱倆一起去,就什麼都解決了。”
“咱……咱倆?不可能!”
對於嚴語,秦鍾雖然說不上恨之入骨,但也是極其討厭,又怎會跟嚴語合作!
嚴語趁熱打鐵說:“你想想,我信不過你,你也信不過我,咱們一起行動,那就是相互監督,誰都別想使絆子。”
“有你看着,我還能跑了不成?”
“再說了,我承認,雖然你不喜歡我,但咱倆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爲了孩子,既然有共同的目標,合作又有何不可?”
“老準爺是什麼樣的人物,你比我更清楚,我一個人去危險,你一個人去就不危險了?”
“咱們兩個一起去,人多力量大,起碼還有個照應不是?”
嚴語這一長篇話語傾瀉而下,環環相應,有理有據,根本就容不得秦鍾半點質疑。
“可我要是走了,誰帶他們挖探洞?”
嚴語見秦鍾動搖了,那就更好辦了。
“讓二狗帶隊,我把探洞的具體位置告訴他,省得你們四處亂找,有你在場,二狗他們不好偷懶,說實話,這種天氣幹活也是要人命,他們巴不得你不在呢。”
嚴語已經考慮得面面俱到,秦鍾根本就別無選擇,只能甕聲甕氣地說:“你就是個狐狸,讀書人就是壞!”
見得秦鍾這模樣,嚴語也笑了:“這不是壞,是考慮周全,只有這樣才能找到孩子,咱們還是快點吧,爭得一刻是一刻。”
秦鍾咬了咬牙:“我帶你去找二狗,探洞的位置你可不能含糊!”
“知道了。”
也誠如嚴語所想,二狗等人都縮在家裡,見得外頭白花花的太陽,扇子都懶得揮舞,聽說要把任務交給他,沒有了秦鍾監工,頓時喜上眉梢。
雖然秦鍾臨走時還刻意鞭促了一番,二狗表面哈哈應和,但心裡不知多高興呢。
從二狗家出來,秦鍾便說:“我回去準備點乾糧,***這些也都要帶上,老準爺可不是尋常人……”
兩人剛走到秦鍾家的窯洞前,便見得林小余守候多時了。
“你們終於回來了。”
嚴語走上前去:“東西都準備好了?”
林小余點了點頭,但並不打算將揹着的包袱交出來。
嚴語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漸漸從她眼神中感受到一絲不安:“你……你不會想跟着去吧?”
林小余堅毅地點了點頭:“嗯,我想去!”
“不成!你不能去!有我呢,我跟嚴老師……我跟姓嚴的去就成,山裡太危險了!”
不等嚴語反對,秦鍾已經跳出來了。
若是嚴語來勸說,或許林小余還會聽從,可秦鍾這種“一言堂”的態度,是林小余最反感的,當即就反駁說。
“我的孩子,當然得我去找!”
“可……你……你就是不能去!”秦鍾笨嘴拙舌,憋了半天,終究是沒能說出個理由來。
嚴語想了想,還是點頭了。
“去就去吧,若果真找到孩子了,也需要小余來安撫和照顧孩子,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有你在,小余不會有危險的,你說是不是,秦哥?”
秦鍾嘀嘀咕咕:“少給我戴高帽子,山裡多危險,你個文化人懂個球球!”
話雖這麼說,但他還是快步走進了窯洞。
趁着這個空當,嚴語朝林小余伸出手來:“包袱可以給我了吧?”
林小余這纔將包袱交給了嚴語,一臉歉意地說:“我知道……我就是個累贅……但我實在是坐不住……”
嚴語擡手阻止了她的話頭:“我能理解的,我的父親當年……”
下意識說出這半句話,嚴語突然閉了嘴。
“總之,跟緊我們就行,老準爺未必像傳說中那樣,但如果真發生了什麼危險,你就丟下一切,什麼都不要管,只顧跑,知道麼?”
“我……”
“你若不答應,那就別跟着添亂了,一切都是爲了孩子,你明白嗎?”
林小余滿心溫暖,用力點頭說:“好!”
秦鍾從窯洞出來,見得林小余臉色,再看看嚴語,心裡又是一陣不滿。
只是林小余從來不給他表現機會,今次進山,也算是他大展身手的最佳時機。
若是能夠成功找回孩子,林小余對他必定會改觀,說不定還會因此而接納他!
至於嚴語,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書匠,到了山裡,自顧不暇,哪裡能有什麼出風頭的本領?
看着秦鍾突然加快的步伐,看着他挺起的腰桿,嚴語似乎也猜到了秦鐘的心思。
心中竊笑一聲,嚴語還是有禮貌地說:“這次就全仗着秦哥你了。”
秦鍾心裡更是受用,昂起頭來:“放心,跟着我,別添麻煩就成!”
看着風風火火當頭開路的秦鍾,林小余似乎也察覺到了嚴語的用意,甚至給嚴語投來一個暗笑的表情。
老河堡四面環山,中間的山谷是秦家坳,那是龍王廟的所在,四周的山沒有層巒疊翠的秀美,只有滿目的荒蕪與蒼涼。
連綿的荒山就好像遠古巨神的骸骨,橫七豎八地橫亙於人間,阻斷了江河,沒有半點生氣。
出了村子之後,秦鐘的腳步也謹慎了起來。
他們路過勘探隊的時候,差點就撞上了搖電話歸來的秦大有,也虧得秦鍾機靈,帶着嚴語二人,繞過了勘探隊的接待崗,這才踏上了山路。
因爲都是石山,有沒有水源,夜晚風沙侵蝕,少有植被附着,山嶺都是光禿禿一片,不需要伸手去摸,稍稍走近一些,便能夠感受到山石的滾燙。
走了約莫半個小時,三人扛不住,躲在大石頭下面納涼歇息,暫作休整。
嚴語從昨夜開始,就水米不進,虧得秦鍾帶來了一些水,勉強塞了一塊餅進肚子。
這乾糧餅是用各種植物的葉子和根莖,搗碎成糊糊,捏成餅狀烘烤而成,又硬又澀,有沒有營養另說,但好歹能填飽肚子。
嚴語後腦的傷口被頭髮和血凝固成一團,又包得嚴實,流汗之後,痛癢無比,但也只能默默咬牙堅持。
歇息了半個小時,三人又繼續上路,翻過一座光禿禿的石山之後,前頭總算是能見到一點點綠色了。
休息的時候,嚴語還在詢問秦鍾,這方圓百里都乾旱缺水,野獸估計都渴死餓死了,老準爺打的什麼獵?
秦鍾當時只是嗤笑不語,現在看來,倒也不全是乾旱荒涼,眼前那座山,就出現了綠色植物的身影。
“山上可能有水源,也可能沒有,但就算有水源,也沒人敢上山去尋,那可是老準爺的地盤。”
“再說了,這座山太遠了,又隔着石山,就算能找到水,想要運回去也是千難萬難。”
這一路上,他們走過只容一人的羊腸小道,也差點失足跌落山崖,對於秦鍾這番論調,也就不覺奇怪了。
只是嚴語難免會質疑:“這路這麼難走,老準爺能把兩個孩子順利擄過來?”
秦鍾哼了一聲:“我爹跟我說過,老準爺天生神力,年輕那會兒,扛着一個水牛都能上山,還有人說,老準爺本來就是個狼崽子,又有惡鬼暗中助力,別說娃娃,就是大人,也能隨便擄走三五個!”
這話難免誇大,但老準爺能在如此惡劣的地方生存,而且還生兒育女,養出老準一家子,必然是本領高超,野外生存能力極其強悍,或許帶走兩個孩子,還真不是什麼問題。
想到這裡,越是走得近,嚴語心中的不安就越是濃重,三人不管是爲了節省力氣,還是心裡生出了恐懼,總之都沒敢再說話。
對於老準爺這條線索,嚴語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這個險到底值不值得冒,他也不好說。
他心中也仍舊留着一個疑惑沒有解開,胡楊林裡襲擊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是什麼東西?
這件事是否與徐傲遇襲,鞋子被搶有關係?被搶的鞋子,會不會就是秦鍾從老羊坡撿來的這一隻?
如果是這樣,是否說明有人暗中操持,想要陷害嚴語?
所有的這些謎團,都無從解答,而孩子的蹤跡,也暫無頭緒,唯一的線索,極有可能就在眼前這座山裡,以及那個被傳說,甚至被妖魔化了的獵戶老準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