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回憶

溫羽凡再度打開了理髮店外的門。

她此時身體站在門口,看着門外一片黑暗的世界,繼而,開始想象。

她對夢境模型的構建,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小區。這家理髮店也就是在小區裡面。雖然離開家到北京漂泊多年,但家的樣子她是絕不會忘記的,哪怕是一磚一瓦,一棵樹,一根草。

這個過程自然依舊是很痛苦的。

不管她進行怎樣的想象,最終,都會被外面的黑暗徹底吞沒,什麼都不會出現。

就這樣持續了五個多小時。

羽凡的額頭都開始滲出汗珠來,臉色愈發憔悴,被侯爵叫停了。

再度宣告失敗。

理髮店已經開始崩潰,再不找出辦法來,二人都註定要埋葬在這家理髮店內。溫羽凡此時,已經很難淡然了。可是這種事情,卻也急不來。

所以,侯爵就會開始繼續……和溫羽凡談論她以前的事情,加深她的記憶和印象。

“理髮店附近就是一家雜貨店,那家店開了十幾年,店主是一個外地人,以前爸爸經常叫我去雜貨店幫他買菸。”

溫羽凡開始敘述過去發生的事情。那家雜貨店是重點,它距離理髮店是最近的。侯爵要求完全按照真實來,如果憑空創造,那麼每一次的想象都會出現差異,必然達不到效果。只有每次都想完全相同的場景,記憶深刻到一定程度,纔有可能創造出來!

小區只是個開始。還要繼續擴展到外面的街道。大樓……一旦形成一個龐大的夢境模型。那麼二人都有可能得救!

“那位老闆人很客氣,我有一次忘記拿找零,結果他把我叫了回去。那時我非常感激他,因爲如果就這麼回家,媽媽一定會罵死我的。”

剛纔那段話她這三個月來已經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能記得的地方她都已經說過了。

如果是一般人,最多也就是做到這一步了。

但是溫羽凡不是普通人。以她的精神天賦,絕不會只能記憶到這個程度。

所以。侯爵又問了她一個已經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問題:“那一次你買的煙是什麼牌子,花了多少錢,找零應該是多少?”

“煙的牌子……實在不記得了……那時候我才八歲。父親最喜歡抽的煙是中華,但是媽媽經常嘮叨他,所以他以前抽的都是比較便宜的煙,比如白沙,大前門。我不確定那一次買的是什麼煙。說起來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記憶越是清晰,就越是能夠成功構建夢境模型。”

“不過……我真的不記得了……”

“你能記得的。以你的精神天賦,一旦完全開發出來,你就會連自己嬰兒時期的記憶都可以回憶出來。”

這個世界上九成九以上的人都不可能回憶起兩三歲時期的事情。更別說嬰兒時期的事情了。

“好吧……我再試試……”

三個月來,這個問題侯爵每一天都要問一遍。然後羽凡繼續回憶着。

香菸的品牌……品牌……品牌……

人的記憶其實因爲很多主觀因素。經常會出現錯誤和混淆,有些人們確信無疑的記憶,到後來都會被證實根本就是虛假的。溫羽凡感覺,父親讓自己去買的煙應該是白沙,但是記憶中雜貨店中出售的煙中大前門似乎更常見。至於香菸的價格,她更不記得了,父親後來雖然煙越抽越兇,但是在溫羽凡高中後就再也沒叫她去買過煙。而溫羽凡平時也不抽菸,自然不會去關心煙的價格。

但是今天,當她再度回憶的時候,已經回憶了三個月的場景再度出現在她腦海中……

她……拿着父親給她的錢……

到了雜貨店門口……

然後……老闆給她遞來的煙……

不是白沙,也不是大前門,而是……

紅雙喜!

她驚愕地發現,這一記憶變得如此清晰,猶如是昨天剛剛經歷過的事情一樣!

“那是一包硬盒紅雙喜,價格是8元。我當時遞了二十元過去,因爲父親當時是說看有哪幾個品種,有紅雙喜的話就買紅雙喜。那時候我接過煙居然忘記拿找零了,跑出一段路後,被老闆叫回去了……”

“小姑娘,你的找零!”

忽然就在這時候,黑暗的理髮店外,傳來了一聲吆喝!

這一刻,二人雙雙將視線投向理髮店外!

可是外面依舊是一片漆黑……

溫羽凡嚇了一跳,剛纔那個聲音,的確就是那個老闆的聲音!

真的成功了!

雖然有一定的假設,但真的驗證成功,還是讓侯爵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頭一次摒棄理性,純粹抱着感性的角度來謀求生存,居然獲得了成功。

真是主角光環?還是……溫羽凡的堅定意志呢?

理性,還有感性,都是達到成功的重要條件。

此時的溫羽凡也是看了看外面,說:“這……這還真是搞得和恐怖電影一樣……我想的東西居然真的可以在這夢世界實現……”

接着她不再浪費時間,繼續回憶當初所發生的事情。

“你也真是的,連找錢都忘記拿了。”老闆將剩餘十二元遞給了她,說:“或者你放在我這,下次來買菸免你的錢?”

“不行……我媽媽會罵我的!”

接過找錢後,溫羽凡就匆匆跑了回去。卻是連謝謝都沒有說一句。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自己真是不懂怎麼做人。

“老闆……謝謝你!”

隔着時空,和真實夢境的界限,羽凡對着眼前的黑暗說出了這句話來!

但是。黑暗並沒有任何變化。

難道……目前只能將聲音具現出來?

不過無論如何。這也讓溫羽凡獲得了極大的鼓舞。

“我能做到的。侯爵,我一定可以做到!”溫羽凡興奮地跑到侯爵面前,拉起他另外一隻還沒變透明的手,說:“我們可以活下去的,我們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說到這,她的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淚花。畢竟這三個月,她自己也承受着死亡的威脅,現在。終於有了生機,因此喜極而泣!

良久後,她才感覺有些不妥,連忙抽回了拉着侯爵的手,略顯尷尬地說:“對不起……我太興奮了……”

“先別高興地太早。”侯爵不忘在此時敲打她一番:“理髮店的崩潰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臨。要慶祝,等我們離開了這裡迴歸影院,你想做什麼,我都同意。”

接着……

又是幾個小時的白費功夫。

剛纔的聲音猶如曇花一現。

“要不……我們再重新談一談我過去的事情?”溫羽凡感覺這樣下去不行,剛纔的辦法既然奏效,那麼應該再試一試。

“可以。你說吧。”

“嗯……我……我媽媽是個很喜歡炫耀的人。明明是地攤貨,卻總是逢人就說是高級的項鍊。珠寶,和小區內的鄰居見面的時候也總是攀比,有的時候是衣服和首飾,有的時候是寵物,有的時候是孩子的成績。我記得有一次她帶我出去,遇到了住對面樓的一位太太。那一次,她們爭吵起來,我記得吵得很兇,不過我那時候只有八歲,根本不知道她們在爭吵什麼,後來我回憶起來,認爲大概是媽媽又在跟人家攀比什麼造成的……”

“能回憶起來嗎?”

“我試一試……”

她重新開始回憶起來……

第二日,她成功回憶起了前因後果。當時,那位太太因爲討厭媽媽誣陷父親在外面包二奶,讓母親一怒下和她吵起來,結果因爲這個原因父母后來也吵了一架,最後纔算是結束了一切。不過母親事後也知道自己做錯,一兩個月的時間內再也不敢去瘋狂購物了。

接着繼續開始回憶……很多事情,都是和父母有着莫大關聯。

羽凡發現,她以前,似乎很少會去認真回憶這些事情。但是,越是回憶着,越是會想念着父母。

“那一天……小區裡面舉辦暑假納涼文藝演出,媽媽帶我去看的。結果媽媽本人也上場表演了一次,她唱了首鄧麗君的歌……”

說到這裡,羽凡的聲音頓住。

她可以清晰回憶起,當初母親的歌聲……那旋律,此刻就猶如在耳畔響起。

沒想到,媽媽的歌聲其實還唱得很好聽。

但是平時很少聽到媽媽唱歌。

聽父親說起過,媽媽年輕的時候有當歌手的想法,但是後來失敗了。她因爲家境不太好,也沒辦法讓她去學唱歌,加上學歷也一般,家人都決定讓她早點嫁人算了。因爲這個原因媽媽一直感覺沒能過上自己想要的人生,所以把一切都寄託在家庭上了。

她……真的沒能夠好好地瞭解母親啊。

這時候,她看向外面的黑暗……

出去……

一定要出去……

“我從很早以前,一直都不喜歡我媽媽,反而比較喜歡爸爸。可是,爸爸後來的性格也變得有些糟糕。那時候我們家的經濟一直比較拮据,父親也感覺在媽媽面前有點擡不起頭來的感覺。媽媽放棄唱歌以後,把一切都寄託在了父親身上。也許她感覺,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至少也希望能夠過上富足的生活,穿漂亮的衣服戴好看的首飾。”

“回憶到後來……我竟然回憶起了很多我原本一點印象都沒有的事情。我決定去北京那會,爸爸其實很不捨得。那天,他和媽媽談了很久。我那時候是半睡半醒的狀態,只稍微聽到了一些話語。爸爸他說……我這麼一走,他感覺很難過。媽媽則是幫我在整理衣服,說我這個人平時不懂春秋換季,到時候還得打電話叮囑我……”

說到這,羽凡開始抽泣起來。

“我不該走的……我真的不該走的……”

侯爵看着此時真情流露的羽凡,想着自己,爲了奪取如今獲得的侯爵爵位,親手殺害了家人。平凡家人的點點滴滴,對他而言卻是奢侈。

這時候……

牆壁再度開裂!

理髮店,此時竟然開始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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