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蝙蝠很快就發現囚禁於牢籠裡的大福不知被什麼人救走了,一陣騷動過後,他們看起來像是要分頭去搜尋他的位置。
羽鶴仙人覺得剛纔是自己太急於想要找出一切問題的答案,而有欠考慮。大福已經說了,他本就是被抓來要挾他那哥哥向他們提供情報的,現在失去利用價值的他,若是因逃跑再被抓回去,就很可能會立刻送命。
他思前想後,決定以自身暫時引開這些白蝙蝠的注意力,於是故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些白蝙蝠果然揮舞着各自的武器向他的方向攻過來,而他所能做的只有不顧一切地衝向自己早就制定好的目標,位於最中心的那座樹屋。
那座樹屋高度足有五米,竟有人會在樹木上大費周章地搭起這樣龐大的建造,讓羽鶴仙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他順利地衝入樹屋內,那些白蝙蝠起初還嘗試着撞了幾下樹屋的大門,但很快便放棄了。這座樹屋對於它們來說,就好像是禁區,別說是闖入,它們甚至不敢在樹屋周圍發出太大的響動。
樹屋裡沒有任何照明,只有月光從四周的窗子裡投射進來,而在正對着他的方向,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着他佇立着。他肩上繫着的羽毛披風在地上拖了老長,一頭瀑布一樣的長髮直垂到腰際,雖然光線昏暗,可藉着月光還是能隱約看出來,在黑髮當中摻雜了不少縷銀絲。
“你終究還是找到這裡來了,我的朋友!”
那高大的身影說道,他並未轉身,而他的聲音卻像是從遙遠的過去傳來,如同風暴,更似閃電,讓羽鶴仙人的身體瞬間僵直。即使過去了千年,他又怎麼會忘記這個聲音呢。
“魅珏!”他毫不遲疑地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這個名字已經很久都沒有誰叫過了!”
那高大的身影邊應着邊轉過身來,與他身後羽毛披風所形成的厚重感相反,他的這次轉身並未花費多大力氣。
“你的臉……”
映入羽鶴仙人眼中的是一張佈滿裂痕的臉,而在那些裂痕當中,火熱的岩漿正在暗暗翻滾,這醜陋的面容與他印象中黑鶴那張絕美而邪魅的容顏相差甚遠。
“這便是黑火煉獄那個該死的地方送給我的大禮,我早晚會回敬他們的!看看,你的臉還像過去一樣,那麼美!”
黑鶴說着,從袖子裡伸出手來,像是要去撫摸羽鶴仙人那張俊臉。但他暴露出來的手臂,也同他的那張臉一樣,佈滿裂痕,並伴着隨時可能迸發的岩漿。
羽鶴仙人不禁向後退了幾步,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你和那些白蝙蝠之間又有着怎樣的關係?!”
黑鶴將手縮了回去,向着空中打了個響指,樹屋頂棚最中心的那盞大燈突然就被他點亮了。那是一盞由綠晶石製成的燈,羽鶴仙人記得,那種綠晶石皖長老曾給他介紹過,它們可以增強處於這個世界中靈魂的靈力。
“你那麼聰明,又怎麼會猜不出我和那些白蝙蝠的關係呢!哈哈哈……”黑鶴說着說着突然狂笑起來,那是一種類似於歇斯底里的笑,讓聽者不寒而慄,“我也想回到妖界啊,我甚至還想去神域走一遭,可我的身體被鎖在黑火煉獄裡,每日每夜,每分每秒,接受來自岩漿的折磨。爲了能夠到這個世界來,你不知道我花費了多大的力氣呢!”
他說完便走到身邊不遠處的一把椅子前坐下,翹起二郎腿,在那已看不清五官輪廓的臉上,那雙紫色瞳孔中仍透出一種不可一世。他一擡手,角落裡的另一把椅子便飛了過來停在他旁邊。他指了指那把椅子,示意讓羽鶴仙人坐下來。隨後又引來一張桌子,爲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茶。
“你爲何想要得到那個人類少女?!”羽鶴仙人坐到那把椅子上,繼續追問。
“哦,對了,我忘記你和她是朋友這件事了!羽鶴,我勸你,不要把希望寄託在友誼這種脆弱的鬼東西上,否則你早晚會失望的。或許你忘記了,但你和我不也曾是朋友嗎?後來又怎樣呢?!”黑鶴的語氣中充滿了挑釁。
“過去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
羽鶴仙人因他的話,而覺得自己的心像被刺了一下,可疼痛過後,他卻仍是回憶不起過去發生的所有事情。
“真好!說忘記就可以忘記,還真是種讓人羨慕的能力啊!爲什麼你總是要讓我去羨慕你呢?!讓我嫉妒得恨不得想把你摧毀!”
黑鶴咬牙切齒地說出這一段話來,手中的茶杯也被捏得粉碎。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羽鶴仙人並未被他的氣勢震懾住,而是繼續問道。
“你是說那人類少女?!我並沒想殺死她,只不過是想多留她在這世界呆些日子罷了!她的力量,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是不可或缺的啊。”黑鶴又笑了起來,就彷彿剛纔那個暴跳如雷的人並不是他一樣。
“這一切和青雲的換魂術有關?”
“你已經把我和他聯繫到一起去了嗎,羽鶴?我發現,你比過去更聰明瞭!”
“告訴我,你和青雲有什麼計劃?”
“我以爲你會先問我青雲究竟是誰呢?他突然出現在那個世界,野心勃勃地想要將妖界收入自己囊中,卻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難道你不好奇他究竟是誰嗎?”
“我只是不太相信你會告訴我實話罷了!”
“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虛假?!你確定你現在看到的一切就是真實的嗎?!看看你的周圍吧!”
羽鶴仙人四下望去,剛纔還能清楚看見樹屋內的全貌,這會兒卻變得模糊,就像是被一團團墨液污染,最後墨液將所有的一切吞併,他的眼中就只剩下無邊無盡的黑暗了。
他突然想起來,在剛纔他進入樹屋的一刻,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現在回憶起來,自己很可能是進入了黑鶴所創造的幻境當中了。他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裡的黑鶴竟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連自己都會被他依靠靈力製造出的幻境所矇蔽。他決定繼續與他保持對話的狀態,然後再尋找機會從這裡逃出去。
於是問道:“這是你的新能力嗎?以前你就喜歡玩這些把戲!”
“以前?!我從來都沒有玩過什麼把戲,和你不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可你偏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得到我費盡心思想要擁有的東西,而我呢?不管付出多少的努力,卻還是一無所有。”
“現在你擁有這個世界了,在這裡你也可以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生活啊。”
“是啊?按照你的想法,我應該滿足。但我不是你,我從來都是有仇必報的,得不到的東西,我一定要將它親手毀滅。那個將我投入黑火煉獄的人,一定要爲此付出代價。”
“你是說天神乾宿大人?!”
“大人?!虧你還叫得這麼親切,你爲了奪回他的神符從神域墜落至妖界,失去記憶後,他爲你做過什麼呢?你不過是被他無情地拋棄了。”
“我想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如果你能活着從這裡離開,就去問問他那所謂的理由吧!”
羽鶴仙人仍被黑暗包圍着,但他卻能感覺到周圍氣流的變化,看來黑鶴說不會讓他活着離開並不是在開玩笑。只是現在完全處於暗處的黑鶴隨時都可能給他致命一擊,局勢對他十分不利。
他靜下心來,用靈力來捕捉黑鶴的動作。一陣壓迫感由左面傳來,他急忙閃躲,卻還是別其所傷,雖然看不見傷口,但他能感覺傷口並不深。緊接着又有相同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傳來,他左躲右閃的同時,身上的傷口也在不斷增加。
黑鶴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羽鶴,放棄抵抗怎麼樣?那樣你也用不着受這麼多傷了,我答應你,看在我們兩個從那麼久以前就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會讓你痛痛快快地死去的。”
“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說來聽聽!”
“放過那個人類少女怎麼樣?”
“唉,羽鶴,我給過你機會了!”
羽鶴仙人終於在茫茫的黑暗當中找到了一絲細微的光亮,如果再晚一些找到這個黑鶴所製造出的幻境的突破點,他恐怕就要支撐不住了。他在想,冥冥中似乎註定他不會在這一時刻死去,因爲還有更爲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卻完成。
“無論如何,多謝你了,魅珏!你以爲我會這麼說嗎?”
他幻化出長匕首朝着那個光點刺去,用盡全部力氣將幻境撕裂,並飛身衝出樹屋。儘管身後是無數的白蝙蝠,他還是沉着地來到隱藏大福的樹叢後面,將他一下子拽了起來,盡全力向遠處逃去。
溫熱的液體滴在大福臉上,他伸手一摸後大喊道:“你在流血!”
但羽鶴仙人根本沒有時間理會,他只有奮力地不斷向前飛,然後衝進密林當中。他想只要能夠飛到鏡花村,那麼這些白蝙蝠就無法接近他們了,但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帶着大福的話,恐怕很難飛那麼遠的距離。
由於受傷而引起的體力不支,讓他先前好不容易把白蝙蝠甩開的距離又在被不斷縮小,他迫不得已對大福說道:“我會先把你放在一個地方,然後再把追趕我們的怪物引開。”
他所說的這個地方是他在密林中的另一處落腳點,現在與大福相比,他纔是這些白蝙蝠最想抓住的目標,所以把大福和自己分開,或許對於大福來說纔是更爲安全的。
“可是……”大福還是有些不願意被獨自扔下。
“那裡有我備好的一些食物,還有乾淨的水。我之後會想辦法回來找你的,如果我沒回來,那麼等你恢復體力後,就去碼頭或者到鏡花村找皖長老也可以。”
羽鶴仙人開始通過在密林中來回穿梭將追趕他們的白蝙蝠分散開,然後加快飛行速度再次與他們拉開距離,他將大福放在一處樹屋的平臺上,便引開白蝙蝠朝着另一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