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神域。
荷花池上,白鶴靈獸那優美靈動的舞姿,讓剛剛與兒子朱雀爭吵過的天神乾宿重露笑顏。他伸出一隻手,召喚白鶴靈獸到自己的身邊來。
這對於白鶴靈獸來說,是至高的榮譽。他優雅地飛起,踏着水面朝天神乾宿緩緩走來,並逐漸幻化成爲人類的形態。當他走到天神乾宿身邊,他跪在地上親吻他的雙手。然後擡起頭,享受來自神域之主無盡的慈愛。
不遠處,黑鶴魅珏看着這一切,嫉妒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燒,並且就快從他眼中迸射。他握緊拳頭,轉身離去,未走出多遠,一個身影就出現在他眼前。他認出那人高大俊朗的男子正是天神乾宿的大兒子朱雀,他在神域的地位與權力僅次於天神乾宿本人,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黑鶴的臉上現出鬼魅的一笑,他望着朱雀心生一計,若是能投其所好,好好地利用這個人,那麼他一定就還有機會贏過白鶴。而他想要的決不僅僅是贏了他那麼簡單,他要讓天神乾宿後悔。
未來到神域之前,黑鶴生活在一座巨大的湖泊中,也是那座湖泊中所有鳥類的首領,他的美麗總帶着幾分魅惑,又好像是具有魔法,凡是見過他的人都沒有辦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剛進入神域的時候,他一心想要引起天神乾宿的關注,但到頭來,天神乾宿卻唯獨寵愛與他差不多在同一時期進入神域的白鶴。這讓他感到強烈的妒意,更像是受到了奇恥大辱。他決心報復,而現在他終於找到了可以利用的武器。
朱雀的孤傲在神域中是出了名的,作爲神域之主的長子,他從出生起就不得不成爲萬衆矚目的焦點。爲了掩飾自身的弱點,他的父親教導他學會深藏不露,當其他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時,就很難有機會攻擊他。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明白自己與三個弟弟的不同之處,看着他們無憂無慮地在一起玩耍,他雖羨慕,但也只有強迫自己收斂慾望。他將自己的全部時間,都用來閱讀聖殿中無窮無盡的藏書和修煉神力。
想要接近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還可能會惹惱了他,爲自己招來禍端。但黑鶴卻決定放手一搏,他從朱雀那雙看似不可一世的眼眸裡,找到一些與自己相同的特質。特別是今天,朱雀那張冰冷的臉上難得地有些泛紅,似是剛與人爭吵過,而黑鶴聯想起剛剛在池畔看見天神乾宿的臉色也同樣很差,又想起早就有傳言說他們父子倆個的關係本來就不算和睦,於是便想到那個與朱雀爭吵的很可能就是天神乾宿本人。
這正是他的好機會,黑鶴除了有不遜色於白鶴的舞技外,更擅長歌唱。他名字中的珏字,就代表着二塊玉石碰撞時清脆而動聽的聲響,當時天神乾宿爲他取這個名字,也正是因爲這層含義。
他飛身藏入一棵大樹的枝葉中,哼唱起在妖界時常演唱的小調兒,那是首憂傷的歌,歌詞裡描述的是細雨中與戀人的離別。
剛剛還爲和父親之間的爭吵而心煩氣躁的朱雀,突然就被這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歌聲深深吸引,於是四下裡尋去。他終於聽出那歌聲是從一棵大樹上傳出的,可隔着茂密的枝葉,即使走到樹下,他也根本無法看清那歌者的臉。
“喂,現出你的臉來!”朱雀衝着躲藏在枝葉中的那個人影命令道。
黑鶴的歌聲被打斷,他假裝並不知道朱雀的身份,冷冰冰地應道:“無禮之人。”
“呵呵,好大的膽子!在這神域中,竟然還有人敢這樣稱呼我!”
朱雀冷笑起來,他向來不是個喜形於色的人,但這一刻他卻十分想將自己與父親爭吵後的憤怒發泄在眼前這人身上。
“不管你是誰,隨便打斷別人的演唱都是無禮的。”
黑鶴先是從樹中探出臉來,然後從樹枝上跳下,如同一隻蝴蝶,翩然來到朱雀面前。卻在落地的一剎那笨拙地腳下一滑,撲進朱雀的懷中,朱雀快速伸出手將他扶住。
看見這歌者的真容,讓朱雀眼前一亮,他之前並未留意過在神域之中竟會有如此美麗的人存在。他頭上烏黑的長髮就像黑絲絨般閃亮而具有垂感,而他那蒼白的皮膚,和修長的頸部透露出如蓮的優雅,最美的要屬他那雙紫色的瞳孔,就像是兩顆紫寶石那樣璀璨。
眼前這突然出現的美人兒,讓朱雀驚得沉默了半響,纔想起問道:“你是……”
“我是生活在荷花池附近的靈獸,黑鶴魅珏。”黑鶴說話時的聲調與他歌唱時同樣動聽。
“哦,原來是父王由妖界帶回的新寵。”仍然在與父親生氣的朱雀,在提到他時,語氣裡透出不屑。
“父王?!”黑鶴故意裝作像是受了驚嚇地問。
“是啊,我是他的長子。”朱雀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心想這神域中竟還有人不認得他,真是稀奇。
“小的真是該死,有眼無珠……請朱雀大人恕罪!”黑鶴慌慌張張地跪倒在地上。
“嗯,那就罰你再爲我唱上一曲吧。”朱雀想了想說。
“是!”
黑鶴將自己的臉緩緩擡起,落日的餘暉爲他的臉頰鍍上一層金色,他又唱起另一首歌來。
朱雀徹底沉醉在他的歌聲中,無法自拔,不忍離去。也正是從那天起,他視黑鶴爲知己,每當又被權利與責任所累,他就會來到黑鶴身邊,讓他的歌聲爲自己解憂。
一切都在朝着黑鶴預想的方向發展,朱雀對他的依賴感與日俱增,甚至連他與父親以及兄弟之間的矛盾,和神域中的各種秘密都對他毫不隱瞞。因爲黑鶴的溫柔與善解人意,他的這種依賴漸漸轉變成一種病態的佔有慾,爲了能夠把黑鶴留在身旁,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而黑鶴恰到好處地利用了這一點,他只要稍稍動些手腕兒,就能夠令朱雀對他言聽計從。關於神符的事情,他也是從朱雀那裡聽說的。朱雀告訴他,因爲神符中蘊含着父親天神乾宿的一部分神力,所以具有非凡的能量,所以擁有了它,無論是誰都能夠變得可以與神相匹敵。
於是神符便成爲了黑鶴最大的目標,他鼓動朱雀將神符偷來給自己,然後他將依靠神符獲得力量並協助朱雀篡權。他以花言巧語讓他相信,只要他能成爲神域之主,那麼就能夠獲得徹底地解放。看似睿智的朱雀,在愛情面前,變得異常天真,他毫不遲疑便答應了他,但卻和他約定,無論如何,不能傷害他的父親和兄弟們。
朱雀果真爲黑鶴盜來了神符,但拿到神符後的黑鶴還未來得及從中獲取神力,就在與白鶴的戰鬥中受了重傷。白鶴與神符一同墜落入妖界,自此下落不明。而黑鶴則被天神乾宿抓住,並被關入黑火煉獄。
在他被當時的神判押入黑火煉獄前,朱雀仍在向父親求情,希望父親能夠網開一面,對黑鶴從輕發落。看着完全被黑鶴迷惑的兒子,天神乾宿感到他是那樣的陌生,他既憤怒,又悲傷,同時也感到對兒子深深的愧疚與憐憫。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必須要對盜走神符的兒子進行處罰,可最終,他還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狠心將自己的兒子關入黑火煉獄。
“作爲父親,我無法公正地對待自己的兒子,於是又犯下了另一個可怕的錯誤!”
天神乾宿望着在自己面前的羽鶴仙人說,他看出他已想起了一切,而他那痛苦而又絕望的表情也足夠說明,當這段回憶被重新喚醒所帶給他的衝擊力有多麼巨大。
“所以您是如何處置他的?”羽鶴仙人勉強振作精神問了下去。
“我將他靈魂中我認爲導致他犯錯的那一部分剝離出去了。”
“什麼?!”
“對,包括他對我的仇恨,對黑鶴扭曲的情感,對自由的渴望,對自身權利的恐懼,甚至是他容易被人利用的單純和善良,還有那一段記憶……現在的他已經和過去完全不同了。”
“您是說他的全部情感都被剝離了?!那麼與木偶又有什麼區別?!”
“我以爲沒有了這些他會變得輕鬆,但現在的他,卻連快樂的能力也沒有了,他就像一部精準的機器,無論我下達怎樣的命令,他都會毫無差池的將之完成。”
“我始終想不通,黑鶴的靈魂是如何藉助魂離從黑火煉獄中來到魂離之境的,我曾經嘗試利用魂離進入黑火煉獄,但卻沒有成功。”
“有人幫助了他,雖然表面上他意圖通過奇列之陣獲得鑰匙,並以此進入黑火煉獄的計劃並未成功,但實際上它卻利用這一陣法打開了一扇門,一扇能夠通往魂離之境的只有靈魂纔可以通過的門。”
“青雲……他爲什麼要幫助黑鶴,很久以前他曾找過我,就是他希望我通過魂離進入黑火煉獄去見一個人的,現在我終於知道那個人就是黑鶴。”
“我本打算立刻就將從朱雀靈魂中剝離出裡的那一部分毀掉,但卻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