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新年

歐陽小冷很難融入到其他男生胡鬧的氛圍裡去,因爲個子高大,被劉玲美派了掛拉花的工作,而劉玲美自己則站在桌子上貼窗花。和別的班級直接買來的不同,這些窗花裡絕大多數都是她自己連夜剪得,也許是因爲熬了夜的關係,她覺得總有些頭暈。

夏秋看出了她一臉的疲憊,勸道:“你臉色不好,去休息一會兒吧!”

劉玲美卻堅持:“我沒事,小秋你去寫黑板字吧,不用管我!”

夏秋拗不過她,被她打發到教室前面寫黑板字,心裡卻還是放心不下,就時不時回過頭看看她的情況。突然一次轉身的剎那,她的視線恍惚了一下,空氣裡男生們喧鬧的聲音也突然停頓了一拍,當視線轉到劉玲美的方向,看見她正踮起腳貼最上面的窗花,然後腳下一滑,就從桌子上跌了下去。

目睹這一幕的夏秋剛要驚呼求助,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她扔下手中的粉筆擡起腳就要向劉玲美的方向跑去,卻一下子被什麼拉了回來。再回過神時,發現劉玲美還好好地站在桌子上,並且剛剛踮起腳準備着去貼那個最高的窗花。

一切就跟她方纔看見的一摸一樣,她預感到自己剛纔又進入了魂離狀態,並且很可能預知了即將發生的事情,就趕緊朝她的方向跑去。果然,剛跑到她邊上,就正好是她腳下一滑即將摔倒的那一時刻,要不是她及時地一把扶住她,她定會從桌子上跌下去。

“嚇死我了,我還以爲肯定會摔下去的。”劉玲美大口喘着氣,眼裡也因爲受到驚嚇而噙滿了淚水。

“沒事了!”夏秋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冰涼的,看着她安然無事,她長舒了一口氣。

“小秋,要是沒有你可怎麼辦。”劉玲美哽咽起來。

“沒事吧?”杜鶴和教室裡其他的人也圍了過來。

“你們別再鬧了,玲美好像有點頭暈,我們先扶她坐下休息會兒!”夏秋對杜鶴說。

“嗯,好!”杜鶴和那些男生連連點頭。

“你看,他們還是聽你的話,特別是他!”劉玲美稍微緩過來一些,嘟着嘴指着杜鶴說。

“他不聽你的話,還有我呢!”董浩凡遞來一杯熱水說。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杜鶴的安慰引得旁邊的男生都笑了起來。

三十一號,整個白天都在聯歡中忙忙碌碌地度過了,夏秋如先前和劉玲美約定的那樣,演唱了首英文歌。晚上和爺爺奶奶吃過飯以後,就開始爲參加妖界的新年慶典做準備,千騎也在當天中午趕回了王城,他和歐陽小冷結伴來到夏秋家門前的那棵大樹下,等待着接她去妖界。

妖界王城在新年夜之前也已裝點一新,商店街上的店鋪難得地全部開放着,整個王城比新王即位大典時更加熱鬧非凡,在滿街橘紅色燈火的映襯下顯得尤爲如夢似幻。街上穿梭來往的人將商店街堵得水泄不通,夏秋他們正好可以不緊不慢地把一家家小店和攤位都轉遍。

小雪兔已和歐陽小冷約好在賣面具的那家店裡和他們匯合,這段時間她一直被母親妙雪悠關在家中,幸虧她的望月叔叔跟妙雪悠說了半天的好話,她才被允許在跨年夜出來遊玩。她頭頂斜掛着一個剛剛買下的狐狸臉面具,嘴裡塞滿了街上買來的各種零食,揹着的口袋裡也裝滿了一路上淘到的好多新奇玩意兒,一看見他們高興得又蹦又跳。

千騎一直在給夏秋介紹各種他自認爲好吃的東西,但在她看來有的東西實在難以下嚥,比如燒烤檔裡的袖珍水鬼,雖然這種小妖只有手掌大小,但看起來形態卻跟人極其相似,不管千騎用盡各種辦法向她解釋這東西的味道何其鮮美,她也不肯動一口。她只敢吃一種類似章魚燒的玩意,每一份十二個,外面看起來是丸子的形狀,但每一個裡面的餡兒又都不太一樣,有的吃起來是鮮美的魚味兒,有的是絲絲甜香的玫瑰味兒,有的是酒味兒,有辣的,甚至還有的是她也說不上來的味道。

走到燒酒檔的時候,正趕上先前坐在前面長凳上的客人走了,千騎就拉着夏秋他們坐了進去。他自己坐在最左邊的位置,夏秋坐在他右邊,歐陽小冷坐在夏秋另一側,雪兔坐在最右面。他們剛剛坐下來還未開口,裡面的馬臉妖怪就在他們面前擺上四個杯子,從後面熱水槽裡拎起一個長嘴兒酒壺,給每個杯子斟滿妖酒,燙過的妖酒透着股花的香氣,每一杯上面都漂着片桂花花瓣。

“在這裡未成年也可以喝酒嗎?”夏秋猶豫了一下問。

“沒關係,連我都能喝呢,在妖界十二歲就算成年了哦!”雪兔衝她笑了笑答道。

“我們在這多坐一會兒,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再去山頂的觀望臺看煙花吧。”千騎提議道,已經好久沒喝過熱熱的燒酒了,今天是新年又恰好和夏秋重聚,很想美美地喝上一點兒。

“我怎麼覺得你特別像一個人呢。”雪兔吐了下舌頭說。

“像誰?”千騎好奇地問。

夏秋已經猜到小雪兔是在說望月呢,於是和她相視一笑,歐陽小冷也好像猜到了一樣把視線別向一邊,千騎看見除了他以外大家都知道雪兔在說誰就更着急了。

“快說快說,到底像誰?誰像我一樣帥氣啊?”千騎追問着。

聽他這麼說,夏秋和雪兔兩個笑的更歡了,雪兔甚至都有些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像每天都喝醉的那隻大兔子。”雪兔說道。

“我纔不像那個老酒鬼呢!”千騎歪了下嘴巴說,然後舉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

歐陽小冷也將杯子裡的酒一口氣喝完,依舊不用言語,裡面的馬臉妖怪就將空了的杯子又斟滿了。

夏秋嚐了一口燒酒,果然既香甜又暖和,入口又綿又醇,不會辣到嗓子,可是酒一進肚子就能感覺到它的度數不低了,一杯喝下整個身體從裡往外都暖和起來,她剛把空杯子放下,馬臉妖怪就又爲她斟滿。

“什麼時候不想喝了,就把杯子倒過來扣在桌子上,老闆就會把它收走了。”歐陽小冷提醒她說。

“那怎麼知道要給他多少錢呢?”夏秋對這個問題有點兒好奇。

“你仔細看看你的杯子。”歐陽小冷提示道。

夏秋這才仔細看起自己手中的杯子,發現白色的杯子上有細細篆刻的妖文,應該是代表數字的,而自己現在杯上的第二個符號呈現紅色,應該上面的符號會隨着喝的杯數而逐個亮起,神奇極了。夏秋試着又喝了一杯,然後讓馬臉妖怪給自己斟滿,果然第二個妖文暗了下去,第三個隨之亮了起來。

在大家沒太注意的時候,雪兔已經連喝了三杯妖酒,酒勁兒一上來她開始變得興奮,竟然大聲唱起歌來,令坐在她旁邊的歐陽小冷稍有些無奈。

“喂,不能再給她喝了。”馬臉妖怪剛要再給雪兔倒酒,歐陽小冷一面說一面伸手把雪兔的杯子扣了過去。

“我還要喝!”雪兔喊着去搶自己的杯子,結果竟然順勢倒在了歐陽小冷的身上。

“看來我們得先把她送回去了。”

歐陽小冷剛準備起身,卻看見望月遠遠地走了過來,他也早就惦記着來喝幾杯熱熱的妖酒,順着燒酒的香味兒走到這裡,卻看見了歐陽小冷他們,再看趴在小冷身上的雪兔已經喝多了。

“把她交給我吧,我送她回去,你們繼續玩吧!”望月只得先把自己的酒癮壓下去,對歐陽小冷說,然後準備去抱雪兔。

“望月老師。”

夏秋知道望月是最喜歡喝酒的,既然走到這裡卻沒喝到酒一定讓他掃興,所以把自己的酒杯遞給了他,裡面是剛剛倒滿的暖暖的燒酒。望月一看露出了笑容,伸手接過一飲而盡了,然後把杯子還給夏秋,大家目送他高大的身影揹着小小的雪兔消失在人潮之中。

望月向來是最疼愛雪兔的,若說只是因爲自己的哥哥聽月又不盡然,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形象就會有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雪兔就像他漂泊生命裡的一片綠洲,讓他情不自禁的珍惜。

望月一路揹着雪兔回到梧桐居,他故意走的又慢又穩,生怕顛簸打擾了背後少女的美夢。在快邁入梧桐居大門的時候,正遇到一個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從裡面走出來,那人整張臉都藏在斗篷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隱約看見那雙全白瞳孔中透露出的寒意,那個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不是他所熟悉的,他有些奇怪會是什麼人在這個時間來找妙雪悠呢?憑他對她的瞭解,自從哥哥死後,她一向甚少與人交往。

他走進廳堂裡的時候,妙雪悠正坐在藤椅上喝茶,看起來異常平靜,她發現望月身後揹着的雪兔一身酒氣不免露出了些許埋怨的神情,未等望月開口詢問剛剛走出去的那個人是誰之前,反倒責備起他來。

“怎麼讓她喝酒了?還醉成這樣!”

“新年夜大家都很高興,我就允許她喝了幾杯,沒想到她這麼容易就醉了。”望月趕緊將雪兔醉酒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正好剛剛送走了我的一箇舊友,幫我把她揹回房間吧,我也準備休息了。”

望月見妙雪悠沒有再繼續追究,並且還主動提起剛剛那個走出去的人是她的舊友,雖然心底還有些疑問,但也沒再多問,他幫着把雪兔安頓好後就離開了。

走出梧桐居後他並沒再回商店街,而是直接回到宸極宮裡的居所,想起歐陽紅葉派兵消滅了南浙城中餘下的食喪鬼後,除了將黃金搬回王城外,還如當初約定的那樣爲他搬回了全部藏酒,就存放在歐陽勇的酒窖之中,正好趁着新年夜約上歐陽紅葉喝上幾杯,這段時間紅葉整日忙於宸極宮裡大小事務,兩人也好久沒有喝酒聊天了。

喝了酒後的千騎,變得話越來越多,不停問起這段時間夏秋他們在學校的事情,歐陽小冷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他,時不時露出不耐煩的神情。而這次夏秋倒是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們倆忍俊不禁,她已經記不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妖酒,口中滿是酒香和桂花的香氣,好在雖有些微醺但還算清醒。

接近十二點的時候,人潮開始不斷向觀望臺彙集,歐陽小冷終於等到了機會擺脫千騎的十萬個爲什麼,留下一小錠金子給馬臉妖怪就拉着夏秋往山上走去,千騎也不甘示弱的趕上來拉住夏秋的另一隻手,接着酒勁兒有些得意有些挑釁地望着歐陽小冷。他們到達觀望臺上時,已聚集了許多人,歐陽紅葉早已安排了宮內的侍衛爲幾個少年佔據了好位置,侍衛見到他們到來,便迎着他們來到欄杆後。

紫空白蓮一如往昔,再加上街道上懸掛的各種燈籠的點綴,美麗的讓人捨不得眨眼,滿眼的美景和人羣的喧鬧讓夏秋總有即將魂離的感覺。觀望臺上的大鐘被敲響,緩緩的十二下鐘聲過後,第一聲禮炮隨之響起,當禮花升空纔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於天際盛開的巨大禮花實在是太美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些禮花和人間的又不大相同,許多都被注入了妖法,可以能變化出各種奇幻的姿態,有鳳凰般帶着巨大尾翼的金色煙花劃破天空而去,有藍色蝴蝶的煙花飄逸飛舞,有火紅色的金魚煙花輕輕擺尾後消失不見,有五顏六色的孔雀對着花朵團的煙花開屏比美,有秀麗的美人煙花嫣然一笑,還有碩大的球型煙花散落四方,夏秋感覺之前身上的酒勁兒瞬間就被它們帶走了,只盯着那些美麗的煙花入了迷。

“新年快樂!”夏秋轉過臉對歐陽小冷和千騎說。

“啊,新年快樂!”千騎笑着迴應道。

“嗯,新年快樂!”歐陽小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仍然盛放着的煙火在他深邃的灰藍色眼眸中映射出了光芒。

在他的眼裡,夏秋看見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她細細的看他,覺得他比去年見面時更添了幾分成熟,冰雕一樣的美少年就在一夜之間成爲了妖王狐,作爲這個世界的王者,他肩負着這個世界的命運,而這個世界與她自己的世界又已緊密相連。

兩個世界的距離就如同此刻他和她的距離一樣,生於不同空間的他們卻被命運的線連接在一起,註定要並肩而行。他無意識地向她的方向探出手去,在指間碰觸到她的那一刻,緊緊地與她十指相扣。此刻隨着煙花一起綻放的也許是彼此間愈發強烈的心意吧,她多麼想能一直站在他身邊,來年,在來年……都能陪着他看這煙花絢爛,直到時間的盡頭。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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