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幻戰

月華如晝,由鏤花的窗櫺子投射進來,映在夏秋的臉上。她覺得她的後腦像是被什麼重擊過,一陣陣脹痛。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捆綁着,正蜷在先前藍蛇羲楨招待過他們的那幾把椅子周圍。

她記得自己本來是和歐陽小冷還有千騎他們在一起隨藍蛇羲楨進入了地下墓穴,爲尋找奇列之陣中存在於木城的列陣元素,也就是屬於藍蛇羲楨的棺木。但當歐陽小冷提出需要毀壞棺木時,藍蛇羲楨卻突然一反常態。緊接着,一陣突如其來的怪風揚起地面上的白沙,然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她望向四周,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也並不見同伴兒們,爲什麼唯有她被留在這裡?那個襲擊了他們的人又是誰?她心中充滿疑問,可首要的問題是她需要先掙脫捆綁着她的繩索。

她先試着用力掙了幾下,但除了被勒得生疼以外,緊緊捆住手腳的繩索竟毫無鬆動的跡象。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什麼人走了進來,她立即閉上眼裝成仍在昏迷中的樣子。

“喂!”一個陌生的聲音對她說道。

她鼓足勇氣張開眼,一雙墨綠色的瞳孔就在她面前幾釐米的地方,那是個一襲白衣的男子,臥蠶眉下一雙明眸如兩潭秋水,看起來儒雅而溫柔。若不是因爲臉色過分蒼白,還真是個滿月一樣的男子。

他伸手喚出一把長匕首,小心翼翼地將捆綁在夏秋手腳上的繩索割斷,然後對她說道:“你們一定要阻止羲楨!她一心爲了救我纔會答應了青雲提出的條件,而我要靠她出賣自己的靈魂來延長我的壽命又有什麼意義?!可她聽不進我的勸告,所以我懇求你們一定要阻止她!”

他的話讓夏秋有些懵懂,但按他所說的,藍蛇羲楨的確是投靠了青雲,可似乎也是迫於無奈,於是她問道:“你是什麼人?”

“我叫蒼帝,是之前你們看見的那棵生長在城中心的白橡樹,也是羲楨的戀人,我和她已經相伴在彼此左右四千年有餘了。”蒼帝邊回答邊將夏秋從地上扶起來。

夏秋一下想起他們看見那白橡樹的時候,它已是瀕臨死亡,便又問道:“是因爲他們口中的酸雨讓你變成這樣的嗎?”

蒼帝目露悲傷地回答:“正是,我所中的毒已經深入骨髓,青雲卻對羲楨說他有解毒的方法,她這才答應讓木城成爲奇列之陣中的一環。”

“太卑鄙了!”

夏秋想起之前歐陽紅葉曾對她說起過,南浙城主如何被青雲所騙,導致整座南浙城亡城的事,不免猜測這場酸雨也極有可能是青雲搗的鬼,再以此來要挾藍蛇羲楨背叛妖界,成爲他的棋子。

“你的同伴們被困在地下墓穴裡羲楨所創造的迷徑中,生命危在旦夕,因你是人類,所以她並未想殺你,你現在就快去救他們吧!”蒼帝說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秋一面回憶着先前藍蛇羲楨引他們走的那條路,一面來到後頭庭院中那面石壁前,並順利地找到石壁上那棵白橡樹上方四十五度角的地方畫出一個圓月的形狀,石壁果然向一側滑去,露出通往地下墓穴的入口。

獨自走在那條圓形隧道中時,她總能聽見一些響動,好似重物落地時的悶響,又有女人低沉的哭聲,還摻雜着野獸的嚎叫。這些聲音在她身邊迴盪着,讓本就昏暗的隧道顯得更加恐怖。當她終於走到開闊地帶,發現這裡仍是那個純白的世界,並不見歐陽小冷他們的影子。是蒼帝騙了她嗎?還是她沒能進入藍蛇羲楨所創造的迷徑呢?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座棺木前,用盡全力推開它上面的蓋子。棺木裡頭看不見底部,而呈現出通往未知世界的黑洞。她探着身體往下看了看,卻發現那個洞深不見底,可她並沒有猶豫,而是鼓起勇氣翻進棺木裡。

下墜,不斷地下墜,夏秋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這個空間中變得格外沉重,她的臉面向着紫色的天空以極快的速度跌向地面。當穿過雲層時,似乎被緩衝了一下,速度稍微減慢了些,但很快又開始以更快的速度繼續下落。

“啊……”她大聲地呼喊着把手伸向天空,企圖抓住些什麼。

就在她以爲會被摔得粉身碎骨的一刻,卻被衝上來的一股力量穩穩接住,那股力量帶着她又飛入空中。她低頭一看竟是一條巨大的白龍,那白龍馱着她在空中極速飛翔,像是在躲避着什麼。

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就有一條同樣巨大的藍蛇跟了過來,白龍閃躲不及,被藍蛇狠狠地衝撞了一下,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栽向一邊,令夏秋險些從它身上滑下去。白龍剛剛找回平衡,那藍蛇卻又向它追來,並馬上就要再次撞擊到它。

“抓住我的龍角,坐穩!”白龍對背上的夏秋喊道,卻是千騎的聲音。

此時一隻美麗異常的孔雀突然衝過來,與藍蛇擦身而過的同時,它以利爪劃過藍蛇的頭部。這一下可能傷到了藍蛇的眼睛,它呻吟了一聲並且放慢了追逐夏秋和白龍的速度。

他們也藉機機會向地面逃去,白龍降落在一隻白狐的身邊後,放低身體讓夏秋從它背上下來。

“還好,我接住了她!”白龍說道。

“你是千騎嗎?”夏秋喘息着問道,她仍有些驚魂未定,甚至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

“是啊,這副摸樣見你還真是有點兒……”白龍眨了一下眼睛回答。

“我們現在處於藍蛇羲楨創造的迷徑中,說是迷徑但這裡已經大到可以稱之爲一個世界了。”身邊的白狐一開口,夏秋就聽出是歐陽小冷,他繼續解釋道,“這個她所創造出的世界的法則,就是所有處於這世界中的妖怪都只會以本體存在,所以我們都無法維持人類的形態了。”

“哈哈,連那個不陰不陽的怪物也現出原形了!”白龍在一邊調侃道。

先前幫助了白龍的那隻孔雀也降落下來,擡起高傲的頭輕蔑地斜了白龍一眼,吼道:“笨龍,要不是我剛剛攔住了那條藍蛇,你早就把你心愛的這個醜女摔死了!還不感謝我?!”

由於不能維持人形,靈羽也無法再掩飾自己男性的身份了,剛纔他已向歐陽小冷和千騎說出了實情。

夏秋突然想起上一次在赤勒米爾地下城中青雲的藏身之地,她曾利用魂離找到了羅剎母所創造的迷徑的出口,於是問道:“我可不可以像上次那樣利用魂離去尋找出口呢?”

“沒用的,連接這個世界和真實世界的通道就是藍蛇羲楨本身。她不惜將自己作爲迷徑的出口也要阻止我們去毀掉棺木,也就是說除非殺死她,否則我們是無法離開這裡的!”即使變回白狐,歐陽小冷仍是一樣的面無表情。

“她是爲了救蒼帝才這樣做的!”夏秋應道。

“蒼帝又是誰?”歐陽小冷和千騎異口同聲地問。

夏秋回答:“就是城中央的那棵白橡樹啊,是他放了我,並讓我來找你們一起阻止藍蛇羲楨的。他們本是相伴了四千載的戀人,由於酸雨他中了毒,生命危在旦夕,青雲趁此時機出現以救活蒼帝爲條件才迫使她答應幫助他的。”

“這個魔頭!”歐陽小冷的牙齒因憤怒而咬在了一起,咯咯作響。

“別一個勁兒的閒聊了,她緩過來了!”靈羽提醒道。

他們擡頭往上看去,藍蛇正向着他們衝過來。

“快閃開!”

歐陽小冷喊道,大家聞聲迅速躲向兩邊。藍色巨蛇重重地撞擊到地面上,她已經失去了理智,也因此沒有了痛感,直起前半截身體晃了晃頭,就準備發起下一輪攻擊。

雖然歐陽小冷的本體是隻巨大的白狐,但和藍蛇的本體大小相比仍是相差甚遠,而靈羽的本體也是如此。

在這個空間裡唯一體型可以與藍蛇抗衡的也只有千騎了。化身白龍的他周身被琥珀色的妖力氣旋所包圍着,身上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頭上的龍角和臉頰兩側的龍鬚威風凜凜,就和傳說中的神獸一摸一樣。他擋在大家面前,準備獨自迎接藍蛇的挑戰,兩隻巨獸的妖力互相沖撞,摩擦中生出火光。

夏秋想起蒼帝的囑託,於是向着那條巨大藍蛇大聲喊道:“羲楨,停下來吧!蒼帝讓我們阻止你幫助青雲,他不希望靠你出賣自己的靈魂來延長他的生命!”

藍蛇似乎聽進去了她的話,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下定了決心要和他們決一死戰,她說道:“一步錯,步步錯,現在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必須讓蒼帝活下去,這是我欠他的!”

“不必再勸她了,她既然已經投靠了青雲就是我們的敵人了!我還從未聽說過龍會敗給蛇的,就讓我來跟她較量一番吧!”

白龍回頭對夏秋說了一句便衝上前去,與藍蛇纏繞在一起。他並不害怕藍蛇羲楨的毒牙,因爲他體內的龍血應該能自動中和她的蛇毒,在力量上他也應該不在她之下,他本來是對自己充滿信心的。但他惟獨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藍蛇羲楨修煉的時間和實戰的經驗都是他遠不可及的。

纏鬥中,藍蛇突然帶着白龍飛入高空,當它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又被它帶着衝向地面,然後藍蛇靠自己身體的韌勁兒將白龍的腹部朝下着地。這一下衝擊力極大,千騎只感到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快要被震得四分五裂,一股鑽心的疼痛由腹部蔓延開,一口龍血也由口中噴出。

“千騎!”

夏秋喚出梅刃,與歐陽小冷和靈羽朝白龍倒下的方向奔去,藍蛇卻掉頭截住了他們。

“夏秋,你去看看千騎的情況!”

歐陽小冷邊說着邊撲向藍蛇,他和靈羽相互配合,聲東擊西。靈羽負責轉移藍蛇的注意力,再由歐陽小冷發出攻擊。轉眼他們身體周圍銀色,藍色和七彩的妖力氣旋就纏繞在了一起。

雖然歐陽小冷化身的白狐與靈羽化身的孔雀前幾次配合都成功了,但由於藍蛇實在巨大,又有蛇鱗護體,白狐的攻擊並未對她造成太大的創傷。很快地,當他和孔雀因不斷髮招而陷入疲憊的時候,藍蛇就又掌握了戰鬥的節奏,毒牙幾次都險些傷到白狐和孔雀。

這真的是一場狼狽的戰鬥,或許是因爲體型相差得太過懸殊,或許是因爲妖力和實戰能力都不及對手,但更大的原因,也許是藍蛇爲救戀人蒼帝而寧願墮入黑暗的那份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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