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兄,小弟原沒想到會有今日之會,並無樂器隨身,只好借兄臺玉簫一用了。”
赤宇微微笑領。
簫清音微笑應答,取出玉簫,極爲仔細的在清水中擦了一遍,然後用白絹託着玉簫,爲赤宇送了過來。
這種做法,在賀州大陸,卻是一位樂曲人對自己同行的最大尊敬!
本來以簫清音青年一代樂壇大家的身份,自有其立場堅持,斷斷沒有可能將從不離身的演奏樂器借予他人,但在簫清音的舉動上,大家卻都能清晰感受到一種氛圍。
那就是,赤宇向簫清音借玉簫演奏樂曲,真正應該感到與有榮焉的乃是簫清音本人,以及那管玉簫!
這種情況就像是一位帝王來一家平民家裡做客一樣,讓平民倍感光榮!
因爲身份的懸殊,所以造就了這份光榮。
衍升到赤宇與簫清音的身上來說,也是如此。
就從赤宇剛剛對一曲離殤的獨特見解,便可知曉赤宇在樂理上的造詣與成就定然不凡。
所以對於簫清音的此番姿態與做法,衆人沒有感到一絲的變扭與鄙視,只有濃濃的敬意!
赤宇接簫在手,竟覺手中輕若無物,心下不由得一驚,道:
“好簫。”
這管玉簫拿在手中,幾乎感覺不到重量。這樣的玉質,以赤宇的認知,相信唯有極其罕有的輕靈玉才能做到!
輕靈玉,乃是最爲上乘的古玉,不管在任何的領域,都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特別是對於武者來說,輕靈玉有着絕佳的輔助功效,只要修煉之時,佩戴輕靈玉便可驅逐或者預防心魔的產生,是一種不可多得寶玉!
“正所謂千里馬遇伯樂,方爲千里馬,這管玉簫亦是如此,只有在赤兄這等樂理大家的手上,方能謂之好簫,在小弟的手中,卻是有些糟蹋了。現在唯有寄希望於赤兄,希望它能夠在赤兄手中,演奏出它真正精髓的所在!。”
聽到赤宇的讚歎,簫清音落寞萬分地笑了笑,慢慢地退了回去!!
“簫兄卻是太過謙了。”
赤宇淡淡的笑了,看着手中玉簫,輕聲道:
“我即將吹奏的這曲子,乃是一位女子所寫,不過似乎並未傳世,本皇子也是偶有所得……”
“或許是天妒紅顏,這位絕代紅粉,傾國佳人,一生愁眉不展,身體孱弱,未滿二十,就已撒手人寰,一代傾世紅顏,消泯於塵土,讓人不由爲之拖腕一嘆。”
“不過,似乎正是如此,這曲子未曾流傳,永遠埋沒於書本古籍之中!在因緣際會之下,本皇子有幸吾得這一蕭曲;今日便吹奏一番,與諸君共品。”
赤宇這麼一說,評委席上不少人以及一至四層的紅人都豎直了耳朵。顯然,這又是一衆人未曾聽過的樂曲。
而且還是一位女子所作!
在衆人的認知中,女子所做的樂理作品,極爲少數,不過一旦有作,定當是佳作,絕作的存在!
所以衆人皆是用心聆聽,生怕錯落一字!!
“這
位姑娘固然有傾城容顏,羞花之貌,卻因爲身體孱弱,終年纏綿病榻,極少出門;平常最大的樂事,就只是觀庭前,花開花謝,看天上,雲捲雲舒···”
赤宇努力的挖掘者九皇子的記憶,將此故事,一一說來出來:
“突然有一天,陽光極盡的明媚,花園中更是百花盛開,於是她下榻而去,足足賞玩一天,心下極是愉憂;打算明日再去!但就在當夜,卻起了大風,更降下了小雨,萬千正在盛開的鮮花,一夜間,盡數凋零,碾落塵泥···!”
赤宇說到這裡,一直傾心故事中的韓柔不由輕輕地‘啊,了一聲。心道:
若是將這女子換做自己,必然會傷心到極處;尤其這位女子還是常年纏綿病榻,心脈必弱,驟因自然變故而毀去她不多的樂趣,豈不是更加難以承受?
果然,隨即只聽赤宇繼續說道:
“其實,她於晚上聽到風聲雨聲,就已經心下焦急不已,待到次日天剛矇矇亮之時,她就披衣起牀來到花園,去看她最喜歡的花兒,但擺在她面前的,卻是一片慘不忍睹的滿地落紅……”
“她很傷心,昨日還是萬紫千紅的百花,今日卻凋零成這樣子,悲傷之心油然而起,然而傷心之餘的她,分外不忍心這些花瓣就此被碾滅在泥塵之中,就將滿地花瓣盡數掃了起來,用香囊裝住,將它們掩埋”
“就在她埋葬百花的時候,卻突然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何嘗不是這般的花樣年華,但重病纏身,或者也將不久於人世,那麼,今日自己能埋葬鮮花,他日埋葬自己的又是誰呢?”
“或者是觸景傷情,或者是心之所致,亦或是無可奈何,這位奇女子即興做出一詩,名爲《葬心吟》,而今日本皇子所要吹奏的這一曲,就是這名女子親手所作,配出的簫曲。”
“最爲讓人痛心的是,那位女子,就在詞曲成譜之後三天之內,與世長辭,雨落花爲葬,奈何花落去……”
“聽師兄如此一說,小妹當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聽一聽這一曲《葬心吟》了。”
韓柔滿眼神往之色,很感興趣的道:
“不過在師兄吹奏此曲之前,可不可以先將這詩寫下來?”
“師妹開口要求,爲兄傾心相傳!”
赤宇很慷慨的說道。
韓柔甜蜜一笑,手一揮,筆墨紙硯送了上來,擺在她自己面前,渺然笑道:
“師兄只管唸誦,這記錄職責就有小妹來完成吧。”
“如此甚好。”
赤宇會心一笑,明白韓柔的意思,或許一會可能還要在書法上比試,暫時還是不要露出底牌爲好,以免那些個‘有心之人’再次做出些卑鄙無恥,下流下作之事!
兩人就如同唱雙簧一般,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的就將這一曲的氣氛渲染了起來,那一曲《葬心吟》還未開始吹奏,居然就已經深入人心、撩撥衆人心絃了。
先講一個動人的故事,勾起人們心中的共鳴,而後再將相關歌詞寫出來,顯於衆人之前,最後纔來正式吹奏這曲子,無疑能夠讓這曲子的威力
達到前所未有的最大限度!
與其說這是樂理上的造詣,倒不如說着何嘗不是一種手段呢。把握衆人的心裡好奇的要領,一點一點的引導,勾勒出衆人心中對《葬心吟》的好奇與期盼,讓衆人一起來完成這一曲《葬心吟》。
到時若是水相成還有耍賴的手段,大家也斷然不會同意,只因此曲我也曾一起完成過!
防患於未來,任何時刻,任何場景,都是非常管用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真正的樂曲造詣與意境,是將世間萬物,融於其中,包括在場所有的人。
讓所有人都在樂曲之中找到適合自己的位子,心境與情感,共同完成樂曲,這樣的樂曲,纔算得上是真正的神曲!
在衆人焦急而又期盼之時,只聽赤宇,悠悠的唸誦道: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處訴;手把花鋤出繡閏,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樑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樑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獨倚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爲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懷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依收葬,未卜依身何日喪?
你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倦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隨着赤宇的唸誦、韓柔的書寫,所有人盡都沉浸在了這悲傷哀婉卻又是唯美優雅的詩句之中,甚至就連一心針對赤宇的水相成和風天舞兩人,此刻竟也說不出一句攪局的話來。
似乎此刻二人也是深深的陷入曲中詩意!!
“天下間,竟然當真有如此美麗意境的詩句!而且一字一句,竟是這般的真切,貼近每個人的生活,那份無奈,那份面對生死的灑脆,以鮮花比喻自身的清高孤傲……美···太美了!”
一位詩經大師,絕美的讚歎道:
“不過這世間,原來竟曾經存在過這樣一位蘭質慧心的奇女子,當真是難容可貴,可惜,可惜啊!!”
曲詩完畢,全場沒有一絲的嘈雜知音,落葉可聞!!
衆人似乎全部沉寂在此曲的詩境之中,那樣的深沉,那樣的悲傷,那樣的哀婉,衆人皆是一臉的悲意與哀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