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建海開始大規模地買入棉花,本來只有兩輛馬車的隊伍不到兩天就變成數十人的商隊,羣叔和四個護衛騎着馬走在沈梓喬的馬車周圍,看着樑建海不知從哪裡找來的運送棉花的隊伍,臉色比鍋底還黑。
本來就是不想引起注意地到達東越,怎知這沈氏不知如何想的,居然在半路就開始大搖大擺地買入什麼棉花,終歸是缺少了些教養,要是那些自幼養在深閨中的名門貴女,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沈梓喬知道羣叔對她購買棉花的舉動有意見,不過她沒必要跟其他人解釋,瞭解她的,自然知道她這麼做的目的。
而棉花的價格因爲沈梓喬這兩天的大量買入又提高到兩百兩一包,她又放出風聲,天寶行要不惜代價買入棉花,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東越。
賀琛聽到天寶行傳出這樣的風聲,一開始便覺得沈梓喬有些衝動,竟然跟馬俊峰硬碰硬,後來看到戈爾的輿圖,立刻就明白沈梓喬要做什麼了。
“我們也開始收棉花吧。”賀琛交代自己的掌櫃。
“爺,這棉花的價格已經擡得太高了,只怕會亂市。”那掌櫃聽到賀琛的吩咐感到詫異,這時候搶購棉花無疑是拿銀子去堵運氣。
賀琛笑了笑,“我自有分寸。”
應該很快就能跟她見面了吧……
想到那個從來不在乎別人眼光活得逍遙自在的女子,他沉寂許久的心忽然感到一陣鈍痛。
她已經是齊家的大少夫人了。
賀琛眼神一暗,叫來自己的小廝,“去請潘家的大爺到茶樓一聚。”
沈梓喬來到東越的時候,一包棉花的價格已經上升到三百兩了,如今整個二十四行除了賀家加入大規模買入,連潘家也在暗中買入,而本來就在全國收購棉花的恆匯行更是不顧一切地在搶購棉花。
“我們現在有多少包棉花了?”沈梓喬問着樑建海。
“一千五百包。”樑建海說,“如今外面所有商行都知道了。不但戈爾需要棉花,周邊的小國受了戈爾影響,棉花收成極差,都需要從外面大周這邊出口。”
“不知道大舅父這邊有多少呢。”沈梓喬笑了笑,擡腳邁進潘家的大門。
潘老夫人知道沈梓喬來了,高興地從牀榻上坐了起來。無精打采了半個多月,今日看起來才氣色好了一些。
“外祖母。”沈梓喬人還沒看見,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我的皎皎!”潘老夫人掙扎着要下牀,被大舅母等人給攔着了。
自從怡興行被封了之後,潘老夫人就時常感到頭疼。這兩天更是全身無力,只能歪在牀榻上休養,請了大夫過來診脈又看不出什麼毛病。把三個兒媳婦都給急得上火了。
沈梓喬急步走了進來,顧不上行禮就來到牀沿坐下,一頭撲進潘老夫人的懷裡,“外祖母,我可想您了。”
潘老夫人作勢打着她的手,“你哪裡想我了,去了京城就不回來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沈梓喬笑嘻嘻地說,“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才幾天沒見。你們又年輕漂亮了啊。”
大舅母忍不住笑出聲,“就你會說話。”
氣氛一下子輕快起來,沒人主動提起怡興行的事情。好像沈梓喬的到來並不是因爲怡興行,而僅僅是來看望潘老夫人。
“皎皎來了?”正陪着潘老夫人說話,外面就傳來一道沉穩威嚴的聲音。
沈梓喬聽了眯眼一笑,“外祖父。”
潘老太爺走了進來,一揮手讓給他行禮的三個媳婦起身,“你們都下去吧。”
大舅母等人一愣,怎麼一來就將她們都打發了?難道是有什麼事要跟皎皎說嗎?想到如今潘家面臨的難處,三個舅母不敢遲疑,低着頭魚貫而出。
“皎皎,你如今那些棉花打算怎麼做?”潘老太爺一坐下就開口問道。
潘老夫人詫異地看着老伴,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幾天囤棉花跟皎皎有關嗎?難道不是爲了給怡興行囤貨,將來賣給戈爾嗎?
“外祖父,您如今有多少棉花?”沈梓喬知道外祖父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了,便笑着問潘家最近買了多少棉花。
“兩千包,最近棉花越來越少了,我這兩千包還有一千五是以前囤下的。”潘老太爺皺眉說。
恆匯行囤的棉花纔是真正的多。
“那差不多了,這兩天就讓人將這些棉花轉手賣給恆匯行。”沈梓喬說,“必須找個生臉,別讓馬俊峰知道這棉花是我們放出來的。”
潘老太爺這下就真的不懂了,“你……你不是想將這些棉花賣到戈爾?怎麼要賣給馬俊峰?”
戈爾如今緊缺棉花,怡興行雖然被封了,可天寶行沒有啊,要是能通過天寶行跟出船去戈爾,那肯定能狠賺一筆。
“外祖父,你放心吧,聽我的,讓人將棉花賣給馬俊峰。”沈梓喬說。
潘老太爺沒想到沈梓喬買入棉花並不是想從馬俊峰那裡狠賺一筆,那要做什麼?
“皎皎,你這樣不是便宜了那姓馬的?”潘老夫人急忙問道,擔心沈梓喬太年輕做事會不夠沉穩。
沈梓喬拍了拍潘老夫人的手,安撫地說,“外祖母,您放心,不用幾天您就知道到底是便宜了那姓馬的,還是姓馬的便宜了我們。”
潘老太爺見沈梓喬胸有成竹的樣子,點了點頭,“你需要做什麼跟你大舅父說一聲。”
“好!”沈梓喬笑着點頭。
不到半天,沈梓喬回來的消息就傳開了,跟幾位舅舅見過面之後,她就去了天寶行,連坐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範掌櫃和張掌櫃已經在天寶行等着沈梓喬。
“三小姐,兩千包棉花都卸在城外,接下來該怎麼做?”範掌櫃已經從樑建海那裡知道沈梓喬對這些棉花的安排。
“找人跟馬俊峰碰頭,三百二十兩一包,將所有棉花賣給馬俊峰。”沈梓喬吩咐道,“別讓他看出端倪了。”
“三小姐,這事交給我去辦。”張掌櫃笑着說。
沈梓喬笑着點了點頭,沒有在天寶行停留太久,就去了怡興行。
怡興行的大門仍然貼着封條,本來人來人往的鋪面顯得寂寥慘淡,對面的恆匯行就像以前的怡興行,商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少夫人,這馬俊峰要是成了行首怎麼辦?”紅玉在沈梓喬身後恨恨地說。
“憑他?”沈梓喬笑笑不語,“走吧,去見見賀大少爺。”
沈梓喬已經讓人約了賀琛在上次遇到的茶樓相見了。
茶樓並不遠,馬車從二十四行街穿過,沒多久就到了,沈梓喬頭上戴着帷帽進去,隨着小二來到樓上得廂房。
進了房間,她便將帷帽拿了下來,笑盈盈地看着那個佇立在窗邊的男子。
賀琛還是挺拔俊美的樣子,棱角分明的臉龐沒什麼表情,望着沈梓喬的目光平靜淡漠,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賀大哥。”沈梓喬福了福身,笑着走了上前。
望着她笑靨如花的俏臉,賀琛的眸色暗沉了幾分,“別來無恙。”
“謝謝你仗義相助,以茶代酒。”沈梓喬知道賀琛也在買入棉花,她知道他這是在幫她。
賀琛嘴角微挑出一絲笑,“何以見得我是在幫你?”
他走了過來坐下,拿起一杯茶,目光熠熠地看着她,她就那麼肯定,他就是在幫她嗎?
沈梓喬笑道,“當然啦,如果沒有你在暗中幫忙,馬俊峰就不會只是封了怡興行。”
賀琛低頭喝着茶,“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將棉花賣給馬俊峰。”沈梓喬說,“他不是放出風聲不惜代價地要棉花嗎?那就給他吧。”
“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賀琛深深看了她一眼,察覺到她跟以前有些不同。
以前不管遇到什麼事,她雖然緊張害怕,但不會那麼認真地想要去回敬對方,她就像一個看戲的人,如今卻已經變成了戲中人。
是因爲齊錚嗎?
沈梓喬以爲他說的是樣子,捂着臉笑道,“變成黃臉婆了嗎?”
賀琛失笑,“還是很好看。”
“我們說回正事吧。”沈梓喬笑着說,“你有多少棉花?”
“一千包。”賀琛說,這還是跟馬俊峰搶着買下的。
“那都賣給我吧。”沈梓喬說。
賀琛搖了搖頭,“已經來不及了。”在沈梓喬的困惑下,他繼續笑着說,“剛剛已經讓人賣給了恆匯行。”
沈梓喬的眼睛一亮,哈哈笑着伸手拍了拍賀琛的胳膊,“謝謝你啊,賀大哥,你真是太厲害了,只有你猜到我想做什麼。”
賀琛低頭看了看她的手,心中微蕩。
不到兩天,沈梓喬的幾千包棉花就被恆匯號都買了,賺的銀子雖然不多,但已經達到了目的,加上賀琛的一千包,恆匯號現在囤了至少有一萬包的棉花了吧。
沈梓喬心情大好,每天陪着潘老夫人打葉子牌。
潘家的三個舅父仍然在爲怡興行奔走。
恆匯行已經準備將棉花裝上大船,準備運往戈爾。
這時,戈爾那邊卻傳來了消息,他們的棉花全部都在印撒購入,一包才一百兩。
印撒就在戈爾的隔壁,全國幾乎有三分之一的百姓種植棉花。
之前傳出戈爾附近小國的棉花全都受災的消息並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