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壽辰恰好就在中秋這一天。
沈老夫人因爲身子不爽利,身上還帶着一股藥味,便沒有進宮去給皇后賀壽,這是沈梓喬管家後的第一個節日,她讓孟娘子給家裡的下人放假半天,在花園裡舉辦了遊園會,不但有各種遊戲,還有猜謎語得獎品。
這算是給家裡下人們一個福利。
沈老夫人對沈梓喬這個做法嗤之以鼻,認爲她沒事找事做,
周氏還當面說她小孩子心性,無心做事,只知道玩耍尋樂,對這個遊園會非常不喜。
“適當的放鬆是爲了更好地做事。”沈梓喬根本不在乎她們的態度,依舊熱情地讓孟娘子去安排。
家下人原是抱着靜觀其變的態度,並不太熱衷,畢竟沈老夫人跟二夫人都不喜歡。
但沈蕭和沈子愷卻非常支持,還拿了私己錢出來給貼補,樂得沈梓喬說他們果然是她的親爹和親大哥。
很快就到了中秋這天,凡是正三品以上的有誥命夫人都要進宮給皇后賀壽,周氏沒有誥命,她倒是想進宮去,奈何沈家有誥命在身的,除了沈老夫人就是潘氏了。
潘氏已經死了,周氏依然比不上她。
沈梓喬第一次進宮,她特意去找了羅昭花一起,跟在霓虹郡主身後進了皇宮。
霓虹郡主將沈梓喬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穿着白色粉綠繡竹葉梅花領褙子,嫩綠的百褶裙,梳着小流雲鬢,斜插一支掐絲鑲綠松石的金簪,五官精緻,肌膚白裡透紅,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透着玲瓏可愛的氣息。
霓虹郡主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管沈梓喬的性子如何,就這模樣已經足夠招人喜愛了。
“宮裡的規矩不比自家,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切莫到處亂走,更不要得罪他人,宮裡的貴人多,謹慎些總是沒錯……”霓虹郡主殷切地叮囑沈梓喬和羅昭花。
沈梓喬乖巧地聽着訓示,一一記在心中。
很快,她們從馬車下來,坐着青釉車軟轎來到皇后的坤德宮。
坤德宮面闊五間,兩扇大門對開,宮女宮人託着填漆托盤進進出出,熱鬧喜慶的氣息撲面而來。
沈梓喬發現這皇宮跟紫禁城其實差不多,只是有齊錚和霓虹郡主的叮囑,她不敢到處張望,只是以眼角偷偷欣賞。
霓虹郡主領着她和羅昭花進了宮殿。
羅昭花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別緊張,除了皇后,其他命婦都是你見過的,你就當尋常宴席就行了。”
沈梓喬回她一個恬靜的微笑,她就當是去參加大老闆的生日宴會,少說少錯,低調做人,總是沒錯。
她們進了殿中的大廳,沈梓喬看到坐在中間主位的婦人穿着大紅色挑金絲五壽捧壽妝花褙子,鬢髮高高地豎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看起來貴氣逼人,白皙紅潤的圓臉帶着和氣的笑。
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沈梓喬急忙低下頭,知道那婦人就皇后。
“恭賀娘娘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霓虹郡主親切地跟皇后見禮。
“就等你了,快賜座。”皇后的聲音溫潤慈祥,招了霓虹郡主坐到旁邊。
羅昭花上前行了大禮,恭敬地說,“臣女恭祝皇后娘娘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
皇后眉開眼笑地直點頭,轉頭跟霓虹郡主說,“久不見昭花,樣子越來越好看了。”
霓虹郡主嘴裡謙虛地說哪裡,樣子看起來卻非常驕傲。
“這就是沈家三小姐了?”皇后將目光落在沈梓喬身上,慈祥的目光打量着她。
沈梓喬低眉順耳地上前行禮,手心緊張得出汗,低垂的眼眸只看到一角緙繡織錦的炕墊座褥,她小聲地說,“皇后娘娘吉祥,祝娘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美麗常駐,生辰快樂。”
這殿中除了霓虹郡主,還有其他妃嬪命婦都在場,她們都是聽說過沈梓喬一些事情的,今日終於見到她,聽見她這淺白的祝賀語,掩嘴笑了起來。
皇后沉澱在眼底的笑意流露出來,親切地朝沈梓喬伸出手,“過來本宮瞧瞧。”
沈梓喬怯怯地走了過去,長這麼大,她還沒接觸過像一國之母這樣的大人物,還真是很緊張。
“長得真好。”皇后拉着沈梓喬的手,將她仔細地打量了一遍,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皇后看起來似乎特別擡舉沈梓喬。
不少人面面相覷,想不明白怎麼沈家三小姐怎麼莫名其妙得了皇后的眼緣。
就連沈梓喬 都覺得很稀奇。
好在接下來皇后娘娘沒有繼續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沈梓喬蹭到羅昭花身邊,一臉狐疑地詢問她,“我長得這麼人見人愛嗎?”
羅昭花不客氣地送了個白眼給她。
沈梓喬伸手想要掐羅昭花,眼角卻掠到皇后的視線有意無意向她們這邊掃過來,驚得馬上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好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覲見……”外面有宮人的聲音唱起。
喲!男主角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了,她還以爲這輩子都無緣見到這本書男主角,沒想到今日有這個眼福。
沈梓喬擡眼看去,正好看到一個面如冠玉,尊貴優雅的年輕男子並一個端莊秀麗女子走了進來,那男子身穿鴉青色暗紋番西花的刻絲袍子,平添幾分溫潤如玉,和旁邊穿蜜合色十樣錦妝花褙子的女子郎才女貌,好一對賞心悅目的璧人。
那就是太子跟太子妃吧。
太子長得瀟灑帥氣是不用說的,男主嘛,可太子妃也不差啊,眉目清秀,氣質高華優雅,一點都不必盛佩音差啊。
不過,怎麼太子妃看起來臉色似乎不太好,帶了幾分愁容。
難道跟太子的關係已經開始不好?沈梓喬胡亂瞎猜着。
“怎麼沒帶淼兒一起來?”皇后問起她的小皇孫,責怪太子妃沒帶着他來給她抱一抱。
太子妃勉強一笑,“額娘,淼兒昨日有點發熱,太醫說不能受風,所以沒帶他一道前來,請額娘恕罪。”
皇后神色一緊,急忙關切問道,“淼兒沒事吧?怎麼沒讓宮女跟本宮說一聲。”
小皇孫是長子嫡孫,簡直是皇后的命根子。
沈梓喬聽到這話的時候,心底卻翻起驚濤駭浪。
小皇孫!發熱!
會被捂死的……
她記得太子跟太子妃就是從小皇孫的死而感情破裂,盛佩音趁機而入,作爲太子的解語花,跟太子有了真愛。
沈梓喬心情複雜地看向太子妃。
這個可憐的女人,如果沒有盛佩音,她這輩子不至於枉死。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小皇孫快不行……”
皇后和太子妃正在說着小皇孫發熱的事,外面忽然傳來宮女尖叫的聲音。
“什麼?”皇后臉色頓變,驚慌地站了起來。
太子妃臉色發白,搖搖欲墜差點暈倒,還是太子及時扶住她。
廳裡衆人都跟着站了起來,無不擔憂。
霓虹郡主上前扶住皇后的手臂,低聲說,“娘娘保重,趕緊去看一看小皇孫咬緊。”
皇后咬了咬牙,目光凌厲地掃視衆人一眼。
宮中的生活本來就波詭雲譎,不知多少有子嗣的後宮嬪妃盯着儲君的位置,小皇孫的病說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各位夫人在此稍後。”皇后叮囑賢妃替她打點壽宴的一切,自己帶着太子妃一起去了東宮。
霓虹郡主也跟着一同去了。
羅昭花拉着沈梓喬也跟了上去,沈梓喬急忙扯住她,“做什麼?”
“去看看啊。”羅昭花說。
“閒事莫理啊,我們跟着去不好,就在這裡等着吧。”沈梓喬知道這件事跟盛佩音有關係,她覺得自己離得遠遠的纔好。
羅昭花瞪了她一眼,意思是說你這個平時最喜歡湊熱鬧的今天居然會說出閒事莫理這四個金科玉律大字?
“小花,有些事不能隨便八卦啊!”沈梓喬深知皇宮裡太多管閒事的兇險,死拉着羅昭花不讓她走。
“昭花,皎皎,你們過來。”已經走了一段路的霓虹郡主卻在這時候回頭喊她們。
羅昭花用力地拉着沈梓喬,“走,去看看。”
沈梓喬不情不願地被拉到東宮。
纔剛進門,就看到盛佩音抱着一個捂得嚴嚴實實的襁褓嬰兒在無聲落淚,那嬰兒的哭聲軟弱無力,聽得讓人心碎。
“……本來已經好了,忽然之間又發熱,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小皇孫不肯吃奶,不知如何是好?”盛佩音跪在皇后面前,我見猶憐地哭泣着。
好像很心疼小皇孫的樣子。
“去把所有的太醫都叫過來,醫治不好小皇孫,本宮要他們填命。”皇后痛極,抱着小皇孫落淚。
就算把神醫找來都沒辦法啊,小皇孫是要給盛佩音這女主往小三之路奮鬥讓路的,誰來都救不了他。
可是真的很可憐。
發燒怎麼能捂那麼多衣服,這不是會捂得更熱嗎?
小孩子只能物理退燒啊。
她不是醫生,可她學過護理知識啊,雖然只學了半年。
不能多管閒事!就算她開口了,未必能就得了小皇孫,她只是個炮灰女配,運氣肯定沒有盛佩音的好。
小皇孫的哭聲一聲又一聲地敲打在沈梓喬心上。
“……是在長牙嗎?”沈梓喬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