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天,砂石滾滾,山谷中一片煙霧朦朧。半山腰的山縫中,一個個山賊被颶風吹得歪七扭八,抽了嘴巴子耷了眼皮子,一雙眼珠子基本已經掙不開,只能一個扒拉着一個,戰戰兢兢地聽着腳下的驚濤駭浪——哎呀媽呀,可千萬別掉下去啊,要是在荒谷颶風裡被淹死,可一點都不值當啊!
前有颶風張狂着侵襲,後有巨浪咆哮着要掙脫束縛,大紅的袈裟劇烈地顫抖着,法海合在胸前的雙手依然一動不動,可大滴大滴的汗珠已然順着剛硬的脖頸慢慢滑下,滑落於沾染着鮮血的衣襟之上,將那片重傷的印記暈染的更加刺目。
白素貞腕間的綵緞飛舞,水位依然在一寸寸漲高,小青艱難地看了看谷底,大聲問東方不敗:“牛魔王和鐵扇公主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你能看見嗎?”
東方不敗扶着山壁極目遠望,就見黃沙之中,一道青綠色的扇影若隱若現,趕緊甩開□□:“他們往最低的地方去了!”
“和尚!”小青大聲喊着,法海猛然分開手勢,袈裟飄舞着緩緩升上,滾滾水流頓時失去了禁|錮,咆哮着沖刷而下,卷着沿途的山石泥土,不一會兒,清水就渾濁成了泥石流,嘩啦啦傾斜着,瞬間襲向打得正歡的牛魔王和鐵扇公主——
整個山谷呈碗型,芭蕉扇的颶風以鐵扇公主自己爲圓心,在谷中盤旋呼嘯,縱然有飛天之能,也難以躍上幾步,牛魔王猛然轉頭,看見滾滾石流,立即大吼:“婆娘,別扇了,要淹死牛了!”
“啊?”鐵扇公主也是一驚,立即停扇,可颶風依舊在盤旋,她剛剛躍出兩步就被捲入風潮,重重跌落在地,按着胸口,驚駭地指着某個峽谷處,“不好了……山崩了!”
那道峽谷是蜘蛛精曾經用來設下陷阱,引得小青中毒的,極爲狹窄且石質極脆,颶風一起便落石搖搖,可因爲內側受着風力的關係,無法滾落;此刻鐵扇公主忽然停了扇,大塊大塊的碎石頓時失了制力,只聽刷拉一聲,落石伴隨着滾滾黃土傾瀉而下,奔騰着,瞬間與對面衝來的泥石流混到一處,一時間,山谷底蒸汽、煙氣混成一片,繚繞得讓人完全看不清楚。
“竟然會山崩……糟了,那兩個小童還在山洞裡!” 法海陡然想到了被自己留山洞暫避的小道童,正要飛身而走,卻覺胸口處,如錘擊般的疼痛蔓延而開,猩紅的血再次不受控制地溢出口腔,本就斑斑點點的衣襟幾乎全部被染成血紅。
與心魔搏鬥,與金箍鬥法,以法力撐開袈裟抵擋颶風和山洪……縱使法力再高深,也禁不住這接連的折騰,此番下來,法海已經是受傷頗重。
東方不敗立即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又點住他周身幾處大穴止血,咬牙怒道:“就你現在這副樣子,還指望能救誰?山洞在半山腰,還有那隻老蜘蛛在,不會讓他們出事的!”
“山腰……糟了!”白素貞頓時面色慘白,“相公被那隻白骨精抓進了盤絲洞,盤絲洞從上到下,共有上千個洞口,剛剛這場山崩,只怕盤絲洞會……”
法海也皺眉道:“盤絲洞內千迴百轉,颶風無法入侵,白骨精若發現不對,定會帶着許仙往高處逃跑——不過,爲了以防萬一,我跟你們一起去盤絲洞——東方施主,你幹什麼?”
法海本已推開東方不敗兀自站定,但是東方不敗忽然掐住他的肩頭,還是以他難以掙開的力度鉗制着。面對法海的疑惑,東方不敗只是冷冷一笑,指了指被風吹得披頭散髮的至尊寶:“把他跟唐三藏帶上,要是被人聲東擊西了,你現在這副貓樣兒還能把人追回來嗎?”
法海頓了頓,抿了抿脣,甩出拂塵扣住了唐三藏的腰,而後對二當家的道:“趁着天色正亮,你們趕快避入高處,以防山崩再次爆發。”
二當家的等人忙不迭點頭,於是,在一衆山賊霍霍哈嘿着撅屁股爬坡的背景下,小青再次緩緩振開雙翼,劃過山谷裡滾滾的煙氣,向着盤絲洞呼嘯而去。
……
剛剛降落於盤絲洞的一個入口處,東方不敗就一甩長袖,擋住手無縛雞之力的唐三藏,金針在手:“有人在往外跑!”
“難道是相公?”白素貞一驚,立即拉着小青向內迎去,下一秒,小青陡然一聲尖叫:“有變態!”
“啊啊啊……別打,別打,我是葡萄老祖啊!”哼哼唧唧的求饒聲伴着拳打腳踹的聲音此起彼伏,東方不敗奇怪地挑了挑眉,卻見那逞能和尚正要往裡走,立即揪住他的衣袂向後一甩,然後飛掠而進!
盤絲洞內,白素貞皺着眉立在一邊,小青的臉兒氣得紅撲撲的,正咬着一口細細的小銀牙,正對着一個扭腰擺臀的肥老頭兒又捶又打——看得出肥老頭兒正是有一段時間不見的葡萄老祖,但他現在這造型實在有點……有傷風化。
葡萄老祖光着一身白花花的肉,幾乎一絲|不掛——只在最重點部位貼了一圈道符,雜亂的紙片兒塞成一團,一看就是臨時編出的“內褲”。
“阿彌陀佛,非禮勿視。”唐三藏只看了一眼,就趕緊捂住了至尊寶的眼睛,然後,轉身,自己也閉眼,默唸南無阿彌陀佛。
“原來你真的知道什麼叫非禮勿視?”東方不敗奇怪笑問。
唐三藏捂着至尊寶的眼睛,搖頭晃腦:“施主,貧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也是人,就如人是人他|媽生的……看見不乾淨的東西,只要是人,只要是媽生的,都會長針眼的。阿彌陀佛,衆生無相,善哉善哉。”
“呵~”東方不敗啞然失笑,忽然眸光一轉,細長的眼角挑着嫵媚的風情,“金山寺的主持大師,你就不怕長針眼?”
法海按住陣陣揪痛的胸口,皺了皺眉:“東方施主,先讓他們冷靜下來。”
“還用你說~”東方不敗環視四壁,見那石壁乾燥而結實,頓覺非常滿意,指間的金針曳着細細的紅線飛出,細細的針尖在牆上刺刺劃過,尖銳的聲音刺得洞內諸人不得不捂住耳朵,面露難色。
東方不敗微微挑起脣角,指尖一挑,紅線一拉,已然擦出絲絲火花的金針瞬間飛向葡萄老祖那撅得高高屁股——紙質的道符刺啦一聲燃起,葡萄老祖頓時手忙腳亂地拍打火花:“着火了,救命啊……竟然燒我屁股,太下流了!”
“下流”的某人笑得悠然而桀驁,法海皺了皺眉,拂塵飛出,衝着葡萄老祖的燃着火苗的屁股“啪啪”狠打了幾下,火苗終於熄滅,葡萄老祖捂着屁股,飆着淚扭脖子:“疼死我了,燒了還不夠,還要打屁股!”
“噗~會疼,就說明還沒燒焦,是好事~”東方不敗施施然走近,掐住葡萄老祖厚厚的脖頸,往內側一帶,葡萄老祖疼得哇哇大叫:“輕點,輕點,疼死啦!”
東方不敗又加重了力道,挑眉問道:“你弄成這副樣子,想幹什麼?”
葡萄老祖手舞足蹈地指着內側某個洞穴,飆着淚哎哎叫道:“我原本想把衣服擰成線,繞着這盤絲洞走一圈,這樣就能搞清位置了……可是我沒想到盤絲洞這麼大,我脫了衣服又脫褲子,脫了褲子又脫襪子,連鞋子都拆了,結果才走到這裡!”
“呵,你也算個妖精!”東方不敗一把甩開葡萄老祖,走近洞穴,看着系在石柱上,幾乎微步可見的細細的棉線,彈了彈,漫不經心道,“其實我一進來就看見了。”
白素貞連忙拉着小青過來,焦急道:“順着線找進去,可以找到我相公?”
葡萄老祖按着痠痛的脖子,慘兮兮地抹眼淚:“沒錯……如果你的相公叫孫悟空的話。”
聽到“孫悟空”三個字,至尊寶的脖子陡然一縮,幸虧白素貞和小青走的匆忙,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唐三藏安慰似的拍着徒弟,聒噪聲聲:“悟空,你放心,爲師知道你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心有餘呢,你心裡會有害怕、恐懼、自責……力不足呢……”
“啪!”至尊寶忍無可忍,一拳把唐三藏揍倒,然後——扛起聒噪師父的大腿,大搖大擺向盤絲洞內進發——纔不會有什麼害怕恐懼自責,我又不是孫悟空!
法海緩緩走進,站定,靜靜看着東方不敗,不解道:“施主,既然你已經看到了這條棉線,爲何還要對這葡萄精……”
東方不敗捻起一隻鮮豔的□□,垂着眉眼,指尖輕彈,宛若細細把玩着:“和尚,燒人衣服,是我跟你學的。”
法海心知他暗指自己燒他長袍之事,正色道:“貧僧確實多有冒犯,可這與葡萄精無關。”
東方不敗擡起頭,脣邊漾着一絲淡如月華的笑意,忽然,伸手拍了怕法海的臉頰:“和尚,你現在這副病貓樣兒,還經得起折騰?”
法海不答,本就晦暗的臉色更顯沉色,東方不敗看着,卻是心情很好地笑了笑,轉身而走:“和尚,快走吧,那書呆子還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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