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末世的天，說變就變。
前一刻天空三月暖陽，後一秒的七月暴雨。
淅淅瀝瀝的冷雨敲打舔舐過世間萬物，卻化不開其中沾染的的陰霾。
啪嗒——
透明的液體自屋檐輕輕墜下，恰巧抖落在眼皮上，黑髮少年忍不住揉揉眼，直到那份被雨水潤溼的模糊感褪去後，才往後頭站着的李非非不露聲色的頷首，道別。
雨勢，漸漸收小了。
東方不敗不知道自己徘徊了多久，不要在這個時候回宿舍，他心想。
天生揹負的自由與不羈叫少年在一顆榕樹旁站定，四周蔓延開來的青草香混着淡淡的泥土味，讓吃飽喝足的東方教主心底升起一股淺淺的愜意。
右手扶上粗糙的枝幹，東方不敗身影一提，動作流暢熟練到幾乎完美的地步。
偶爾兩三個忙着趕回宿舍樓的人，抽空拉低冰冷的帽檐格擋住又細又密的小雨滴，除了從樹上打着轉飄下的幾片枯黃落葉證明了東方不敗的存在，沒人發覺這一幕。
東方……
東方……
誰在喊本尊？！
令狐沖？
不，那個迂腐男子只會糊塗的稱呼他爲……東方姑娘。
楊蓮亭？
更不會，那個粗魯大漢有這心沒這膽。
那還能有誰？
陷入夢魘的東方不敗，塞滿一張張熟識面孔的腦袋顯得有些混亂，白皙的臉頰快速泛過惱怒的神采，不準再用如此親暱的口吻，喚本尊的名字了！
“東方……”偏偏，這兩個字就像貼上魔咒一樣，不停縈繞在東方不敗耳畔。
閉嘴！東方不敗心裡咬牙切齒低咒一句。
仰躺在高高樹幹上的身體順勢打了個滾，“嗞啦！”一聲，東方不敗直直從二十幾米高的榕樹上掉了下來。
不好！
曲少宸半個身子被濃密的樹蔭遮蔽，出色的俊臉上終歸失去了平常的風度。
伴着樹葉一同出現的黑色身影，叫曲少宸緊張的將兩手繃得筆直，不同於陽臺上的刃白，這次！他的皮手套是真正感受到了從少年身上傳來的溫度。
是那種教人……難以放手的溫度。
“你一定要選擇這麼危險的方式嗎？！”衝着略帶迷糊的東方不敗低吼，曲少宸英挺的眉峰皺得死緊，他非常不滿，寡言的沉默形象更是掠過陣陣惱意。
少年翻下九樓是如此，墜下樹杈也是如此，這樣的不管不顧，真當他跟刃白的心臟是用鋼鐵打造的麼？
怒意叫曲少宸聲音更加低沉，引起了東方不敗的注意。
少年過長的黑髮與衣褲在樹上時，均已被雨水露珠打溼，鳳眸內的迷霧淡去，露出曲少宸一張乾淨但卻緊繃的俊顏，東方不敗舔舔乾涸的脣瓣，解釋，“我是不會有事的。”
“你是沒事，但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有沒有事！”這句話惱羞成怒的脫出口時，曲少宸不禁苦笑了下，“毫不費力的把我與刃白的關心拿去玩耍，看到我們驚慌失措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
關心……？
東方不敗迷惑的撫摸下耳尖，納悶的琢磨着，“關心？”
你看你看……
曲少宸有一刻都快笑出淚花來了。
想想就覺得很可笑呀……
原以爲，說完這話，東方不敗會懂。
勞心勞力的爲少年操心許久，換來的卻是對方懵懂不解的疑惑。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裝？”貼近對方，銳氣逼人的望進東方不敗清澈的瞳仁內，悲哀鑽到曲少宸眉梢處，似乎連那道疤痕都帶出扭曲來，“你衝動躍下陽臺時，就不曾爲別人做過打算？”
漆黑的眼仁彷彿走廊處最深暗的拐角處，閃着壓抑與彷徨，只有眼前精緻少年的回答纔是曲少宸唯一的救贖。
“我……是有預謀的。”其實不算衝動。
“你是在質問我不曾爲刃白做打算？”他的確沒有。
“刃白生氣的原因，不外乎是這個。”嘆了口氣，少年口吻篤定，食指中指夾起銀針從曲少宸眼前一晃而過，針尖凝固的那一抹紅宛如胸前硃砂，一瞬恍惚了東方不敗的眼。
刃白的血。
豔得奪目。
一把捉住東方不敗持針的手，曲少宸笑了一下，笑意卻未達眼底，“我想你誤會了，你傷的從來就不是他的臉，是他的這兒……”
這樣說着，曲少宸難得強迫性的，將東方不敗的右手按上自己的左胸腔，而伴隨東方不敗的舉動，兩指間猶未收回的銀針，就這樣尖利的扎入了男人的軍服！
噗通——噗通——
有規則的，昭示着末世人類掙扎求存的跳動……
與刃白時常被他氣得心如鼓擂的聲音不一樣，曲少宸的心跳總是這樣一下下的，規律有力的，鼓動出令東方不敗心神安定的力量。
可是不到一會兒，手裡的銀針成了燙手山芋，東方不敗指尖被曲少宸鮮血泛過的地方，僵硬異常，這種僵直接着又貫穿四肢，“你到底想幹什麼！”少年想都沒想便把費盡心思奪回的武器甩手擲了出去。
也不是想象中那般無所謂吶。
看到東方不敗臉上不加掩飾的斥責，曲少宸反而笑了，體貼的把少年頰邊細碎柔軟的髮絲撥到耳後，喃喃，“我只是在教你……什麼是‘真心實意’。”
“刃白？哼！他是真心喜歡與我作對吧？”
“那也是他關心的表現……一種獨特的表達而已。”
“……”
“東方，心情不好嗎？”
“是。”
“要不要去打獵輕鬆下？”
“打獵？”東方不敗挑眉，諷刺，“這個世界除了人，難道還有別的活物？”
“當然有！”
“什麼？”
“活死人。”
這樣的場景聳人聽聞。
帝都國防軍校，在一區異能者羣居的地帶相接處，竟單獨劃開了一個區域——
關押喪屍？！
不，這些不純粹是喪屍。
簡直稱的上是……怪物。
東方不敗馬上反應過來，指着像修羅地獄般的鬥獸場，詢問，“新兵知道嗎？”
漂亮的鳳眸盯着場內，被劃開的範圍其實不大，只要朝遠處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鬥獸場是連着軍校外頭的，只是叫一扇加鉻的鋼門暫時隔絕開來。
這樣的做法是非常冒險的。
監獄那夜發生的意外，東方不敗始終記憶猶新。
“這些獵殺者、舔食者，都是平時給異能者當練手用的，還有它們這個地方……”
睨見東方不敗充滿探究的視線，曲少宸表情變得嚴肅，邊說着，邊擡起指尖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這兒，正中，蘊藏着我們需要的結晶。”
“結晶有什麼作用？普通喪屍反倒沒有？”
捕捉到關鍵詞，東方不敗轉眸，在瞧見下方場內時不時迸出的耀眼光暈，幾乎照亮整個暗濛濛的天地時，少年那對平靜已久的眸，不禁閃動出同樣璀璨的芒動。
“普通喪屍不過是一堆能行走的腐肉，不具智慧，而它們不同，獵殺者的結晶可以提升異能，不過每個異能者的能力不同，對結晶體的需求自然也不一樣。”
曲少宸說這話的時候，透出點無奈，就是因爲要搭配得當，所以有些稀缺的異能，總是找不到對應的晶體升級。
“異能者要如何使用它？”
莫名的感覺涌上來，說不上來是什麼，東方不敗亮得灼人的眼，似乎不是對獵殺者感興趣，目標直奔場內幾個正在酣暢虐怪的異能者。
“找到自己屬性的晶核，握到掌心裡，如果是異能者，你便能不費吹灰之力捏碎它，反之，不是。”
這也是測試東方不敗是否身具異能，又是何種屬性異能者的辦法之一。
“這裡嗎？”白皙五指摸了下光潔的額際，東方不敗默默打定主意，迫不及待想飛身進場的虛步卻忽然頓住。
少年眼光閃爍了一下，獨特的嗓音勾勒出某種漫不經心，“少宸，強化系的晶核……長什麼樣？”
這樣……
中午睡夢中，灰眼男人冷冰冰轉身離去的詛咒，總可以心安理得的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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