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蠢蛋!”佐藤秀吉心裡暗罵着,不過如果東門慶死了,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他一咬牙也衝了出去,用朝鮮話大叫道:“朝鮮的兄弟們!我和這個啞巴是派來救你們的官軍!你們得幫我們!我們要是死了倭寇會將你們殺光!”
當初衆朝鮮人因受佐藤秀吉之欺騙而以爲東門慶也是倭寇,但這幾日下來早已有所懷疑,這時見東門慶衝出來救李純無不感動,再聽佐藤秀吉再這麼說心裡便都犯嘀咕。雖然佐藤秀吉也不是他們能信任的人,但自落入倭寇手中之後他們便陷入了絕望,聽了這幾句話心中又生出了僥倖,內心實希望這個正和倭寇的對抗的人真是官軍!
“如果不是官軍,怎麼會跑來救人,怎麼敢於這樣跟倭寇對着幹呢?”
衆朝鮮人彷彿在大Lang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犬養新一郎見佐藤秀吉現身不禁驚怒交加,催促手下動手,佐藤秀吉眼見危急,大叫道:“朝鮮兄弟!打你們的隊長!打你們的隊長!”
這時大部分朝鮮人還是慣性地服從倭寇的指揮圍攻,但卻有兩個朝鮮婦女聽到佐藤秀吉的話後腦子一熱,真個舉起了棒子朝他們的隊長敲了過去,這一棒力度不大,但那個倭人被敲了這一下驚得回頭叫道:“你敢打我!”那個朝鮮婦女嚇得丟下了棒子縮在一旁,但更多人又聽見了佐藤秀吉的叫聲:“打你們的隊長!官軍大人會保護你們的!”
又有兩支棒子真的朝倭寇打去,場面登時大亂!倭寇與被奴役的朝鮮人之間本來就互不信任,一旦有人造反便是讓整個羣體都不被信任,連原來還在觀望的人也被迫轉向。
穴山大叫道:“這些朝鮮賤種!果然信不得!”
犬養手起刀落,當場殺了兩個朝鮮人,大多數朝鮮婦女都哭了起來,他們完全沒有組織,沒有紀律,然而在佐藤秀吉的呼呼喝喝當中都有了一個目標,那就是“朝隊長打去”!倭刀雖比棒子來得凌厲,但在混亂中四五根棒子一起打來也會讓人難以抵擋!犬養利刀連揮,又殺了兩人,忽然聽見倭寇一聲慘呼,竟已死在東門慶的刀下!同時又有一個手下被一個朝鮮男人擊中頭部,伏倒在地,衆朝鮮人齊上拳**加,東門慶奪了一把倭刀扔了過去,其中一個婦女抓了起來,猶豫了一下,終於叫道:“報仇!報仇!”閉着眼睛插了下去。
佐藤秀吉望見後大喜,高聲叫道:“他們只剩下四個人了!大家打啊!”自己也揮着刀衝入了戰團。
犬養眼見衆寡之勢完全顛覆,自知不敵,高呼一聲,趕緊招呼了剩餘的三個屬下逃走,其中一個手下被一根棒子絆倒,東門慶快步趕上,小冷豔鋸直插其心臟,鮮血汩汩涌出,眼看是不活了。
雖然有好幾個鄉人被殺,但突如其來的勝利還是鼓舞着衆朝鮮人,他們在佐藤的帶領下繼續追殺那三個倉皇逃命的倭寇。只有東門慶沒追,他爬上樹將李純救了下來,李純的雙腳都被烤紅了,但一脫困便高興地抱住了東門慶大叫大嚷。東門慶也抱着他,喉嚨嗬嗬作響,臉上滿是笑容,回想方纔的險境恍如隔世。
李純看看地上鄉人的屍體,怒氣迸發,指着三個倭寇逃走的方向叫了起來,東門慶知道他的意思,點頭答應。李純鞋子也不穿,邁步便跑,跑沒幾步便痛叫了一聲跌倒了,東門慶看看他滿是傷痕的腳,輕嘆了一口氣將他背了起來,繼續去追倭寇。
小島地方不大,但三個倭人體力較足,沒多久便拉開了一段距離,躲入了黑暗之中。佐藤秀吉想起了東門慶利用黑暗偷襲的前車之鑑,趕緊叫住了衆人讓大家停下,不久東門慶趕了上來,佐藤便將朝鮮人分爲兩隊,自己和東門慶分別帶領一隊搜索。這個小島是朝鮮人的地頭,他們在倭寇手下時是被迫行動行事消極,這時卻是主動要報仇,地頭蛇的優勢發揮了出來,帶領東門慶和佐藤將所有能藏身的地方都找了個遍,到了天亮時終於將犬養等三個倭人從一塊巖穴中逼了出來。兩處人馬匯聚,將犬養等逼到了海邊。
“完了……完了……”穴山左衛門叫道,另外一個竟然趴在地上,向朝鮮人求饒,犬養大怒,倭刀揮起竟斬下了他的頭顱!剩下穴山怪叫起來,犬養指着大海道:“走!跟我走!不要落在這些朝鮮賤種手裡!”便硬拖着他這個最後的手下赴海。
李純叫道:“別放他們走!別放他們走!把他們捉回來受死!”
佐藤卻道:“別去!小心被他們臨死反撲拖下水!”
忽然一個女人尖叫起來,衆人朝着她的手所指方向望去,只見海平線上竟出現了風帆!
有帆!就意味着有船!
被嚇怕了的朝鮮的第一反應就是:“又有倭寇!”好幾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跌坐在海灘上。
佐藤心裡嘀咕着:“這裡並不是商路必經的地方,不知這船是什麼來路?”但他卻知道就算來的是海盜也應該不是犬養一夥的同伴。
東門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看見了大船之後興奮之情遠甚於驚訝!他不知道來的是商還是盜,但只要有船到了,他便有離開這座孤島的希望!他可不想在這個地方終老。
犬養這時已經走到海水及腰處,望見有船駛近也停了下來,希望這船能給自己帶來轉機。不久大船漸漸駛近,岸上有幾個朝鮮人同時高叫起來,這次卻是徹底的歡呼:“官軍!官軍!官軍來了!”犬養也看清了來船的旗號,慘然道:“沒想到鮮奴的官船居然會來巡海!”
原來東門慶大鬧此島的那個晚上連續放火,正是這兩場火把附近的巡海朝鮮水師給引來的。犬養看了看他最後的手下穴山左衛門,穴山左衛門也正朝他看來,訥訥道:“首領……我們……只怕要跳海也難了……”他的本意是想投降,但話還沒說完,犬養已經把刀遞給了他道:“不錯!現在投海有可能會被他們撈上來!還是用刀來得乾淨!”
穴山左衛門連晃腦袋,犬養喝道:“你雖然不是武士,但別負了你哥哥的聲名!”穴山左衛門這才接過了刀,卻哭喪着臉沒法動手,犬養將刀一推,刺入他的小腹,跟着自己跪在海水之中,要用從穴山左衛門肚子裡拔出來的刀切腹,他殺人時手腳利落,向來也認爲自己有果斷切腹的勇氣,但真臨頭了卻猶豫起來,刀入腹兩分便停住了,如今前有朝鮮水師,後有報仇之衆,他已經沒有逃跑的希望,但即便如此,要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血已經從刀鋒中滲了出來,但就是猶豫着不能再進一步。就這麼一猶豫,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刀柄抽了出來,卻是佐藤。他是在犬養新一郎方纔猶豫不決時悄悄靠近的,又在犬養最虛弱的時候奪了他的刀!
犬養新一郎刀一被奪,一種比死還恐怖的念頭佈滿腦際,大叫道:“不!不!”但已經來不及了,頸項一緊已被東門慶箍住了往岸上拖!犬養忽然發現他失去了自殺的機會,失去了所謂的最後光榮!身體離開海水的那一刻,穴山左衛門也剛好被海Lang打到他的腳邊,那雙死魚般的眼睛正毫無生氣地盯着他的首領。看到了這雙眼睛,犬養新一郎忽然連勇氣也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自信也失去了!到這一刻他真正地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