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妙音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轉而幽幽地嘆了口氣:“裕哥哥,你果然進步了太多,這些話現在已經騙不了你,罷了,今天既然要跟你談條件,講合作,我就沒必要再隱瞞什麼,對你這樣的君子,不可欺之以方,說實話是最好的。”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永遠不要試圖去騙劉裕,他對你是付出真心,一旦發現你對他不是這樣,最後只會讓你自己倒黴。”
支妙音冷笑道:“這個道理還不用你來教訓我,不管怎麼說,我認識劉裕可比你早得多。我愛上他也比你長那麼一陣子。”
劉裕一看兩個美女又要爭風吃醋,連忙說道:“好了,現在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愛親,你且先退下,讓我跟她談。”
慕容蘭欲言又止,還是搖了搖頭,站在了一邊。支妙音也不看她,脫下了頭上的鬥蓬,露出了那光潔的腦袋,她今天沒有帶尼帽,九點戒疤,就在頭頂,看起來如同暴殄天物一般,讓人不勝唏噓,更加會繼而心生同情。
可是劉裕卻在心底對自己說,現在此女的一切動作,也許都有其用意,自己跟她的這次談話,有可能決定自己的未來,甚至決定大晉的未來,絕不能有任何私心存在,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妙音,謝家不可能放棄家族的尊嚴,居於黑手黨之下,相公大人要的也絕不是這樣的結果,你跟我說實話,你們跟黑手黨合作,究竟目的是什麼,我又能幫你們做些什麼?”
支妙音咬了咬紅脣,沉聲道:“我們的目的,就是實現相公大人的遺命,那就是徹底打倒和消滅黑手黨,從此還世間一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不再有那麼多的陰謀和算計。”
劉裕笑了起來:“可是這跟你們現在做的事情是完全相反啊。我看不出你現在要我做的殺皇帝,跟黑手黨合作,是爲了實現這個目的。”
支妙音搖了搖頭:“因爲這個皇帝根本不值得你去扶,也是扶不起來的,他並不是英主,也沒有跟黑手黨對抗的能力和決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有多強大,多可怕,就象他根本不知道那些田契意味着什麼。他以爲如果有機會收回這些,開國的元皇帝司馬睿會不去做?”
劉裕冷冷地說道:“因爲皇帝手上無兵,朝中無權,所以才能任由世家,黑手黨來擺佈。可是如果我肯幫他,這個問題就不再存在。”
支妙音冷笑道:“你覺得司馬曜會真的這樣信任你?你跟他很熟嗎?你跟他象北府兄弟那樣出生入死了?還是跟胖子那樣肝膽相照了?你們連基本的瞭解都沒有,你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也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若不是我爲你求情,只怕他早就下令殺了你了。即使是現在,你也是個他眼裡隨時可以放棄和交易的人,對你的赦免,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一種恩賜與施捨,你在他眼裡,就是一條狗。”
劉裕咬了咬牙:“皇帝未經世事,不知人心,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但我相信,只要我跟他呆的時間久了,用忠義之心感化他,他自然不會象現在這樣。我在北府軍中,一開始跟阿壽也是水火不容,可現在呢?”
支妙音嘆了口氣:“不一樣的,劉敬宣是武夫,跟你只是要爭個軍中高下,而司馬曜是皇帝,絕不容你染指他的皇權。你跟阿壽可以不打不相識,跟司馬曜絕無這個可能。裕哥哥,我不希望你的一片赤心,最後給人當成驢肝肺。我跟司馬曜相處了太久,深知他的爲人,如果不是因爲跟司馬道子相爭,你以爲他會有現在這樣聽我話?無非就是因爲有人威脅到他的皇權,他需要重新跟以前的敵人謝家,建立新的盟友關係罷了,對於他這樣的人,沒有不可以放棄的事。”
劉裕嘆了口氣:“可他畢竟是皇帝,作爲人臣,忠義之心是起碼的,不然的話,跟黑手黨那些陰謀家有何區別?就算他不能信任我,我也會盡臣子的本份,而且,我相信,在收回田契,把土地人口收歸朝廷這一點上,我們是有共識的,也能相互合作。沒有皇帝的詔令,我也不可能實現這些想法,黑手黨是絕不可能給我這些的。”
支妙音勾了勾嘴角:“可是兩邊的力量根本不平衡,你現在離了北府軍,只掌宿衛之職,難不成你就靠那點宮城守軍,就能削平各地世家了?他們有各種理由推拖不交,就算是合法的以爵位佔地,只要讓子侄們都襲上那些虛爵,也足夠保住絕大多數的土地了,到最後,大世家的地收不到,中小世家的卻是剝奪了不少,這樣這些本該支持皇帝,從土斷中得到好處的人,會轉而恨上皇帝,你這個土斷之法,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劉裕沉聲道:“不會的,土斷是上利國家,下利庶民的大義之舉,那些給世家圈在土地上,從生下來就必須作牛作馬的莊客,佃戶,一定會感激和支持這樣的土斷,一定會站在朝廷,站在皇帝這一邊,就象今天在場中的那麼多民衆,有他們的支持,哪用得着害怕那幾個大世家,黑手黨呢?”
支妙音嘆了口氣:“裕哥哥,你難道就不去想想,爲什麼兩漢之交的王莽,最後會敗亡?你以爲他是被天下義軍所攻滅的嗎?我告訴你吧,讓天下大亂,遍地義軍的,就是他自己想要託古改制,還田於民的那個改革,而這些義軍,就是你口中那些被解放,得自由,應該感激王莽的那些個佃農!”
劉裕睜大了眼睛,沉聲道:“不可能,王莽倒行逆施,天下大亂,如綠林軍是給逼入山林的百姓,赤眉軍更是被官吏欺壓,有冤難申的東海呂母和全縣百姓,王莽的罪惡滔天,官逼民反,怎麼成了給百姓做好事了?難不成這些百姓都是狼心狗肺,恩將仇報?”
支妙音微微一笑:“沒錯,當時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