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羨之微微一笑:“別急,需要點時間的,再說,就算找到了,也得在最合適的時機出手纔是。希樂,你真的要全軍出擊嗎?”
劉毅笑道:“衝鋒陷陣,我劉毅何嘗落於人後,傳令全軍,今天晚上,尋陽城中,我們開慶功宴!”
水龍號上,何澹之睜大了眼睛,看着幾裡之外,開始整體運動起來,衝着本方的艦隊直撲而來的北府軍中軍艦隊,三百條以上的戰船,紛紛起錨,逆着風,緊跟在之字形運動的前軍戰船的後面,戰鼓之聲大作,伴隨着北府軍將士們的齊聲吶喊,一時間,聲勢沖天,連這水面,也被震得波光閃現,時不時還有魚兒驚得跳出水面。
一邊的馮該笑道:“都說劉毅足智多謀,不過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個有勇無謀的匹夫罷了,北府軍全軍給我們的這條誘餌船吸引,直接就壓上來了,哪有這樣打水戰的?大帥,你可以下令了,讓郭將軍父子的第二陣出動,只憑那三十條樓船,不需要打,直接撞,就能把這些北府軍的小船,通通撞沉!”
何澹之搖了搖頭:“我覺得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也許,劉毅是有什麼別的圖謀,傳令,讓郭將軍繼續打擊衝上來的敵艦,現在繼續落錨,穩守江面,不得輕舉妄動!”
馮該的眉頭一皺:“可要是敵軍的小船湊上來,用火攻怎麼辦?要知道,當年赤壁大戰的時候,周瑜破曹操,就是用這招啊。我們的大船都停在原地,又靠得近,給火攻可就麻煩了啊。”
何澹之笑道:“就是周瑜破曹操用火攻,也得有東南風才行哪,這乘風縱火固然是壯觀慘烈,可要是反過來風吹向自己,那可就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啦。現在西風強勁,敵軍就是衝鋒都會受到不小的影響,怎麼可能火攻?放心啦,馮將軍,你擅長陸戰,可是這水戰,卻沒有幾個比我更懂的。這一點,敵軍絕無火攻的機會啦。”
馮該輕輕地“哦”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在了火龍號的身上:“可是,北府軍的艋衝艦就要衝到火龍號身上了,他們若是跳幫上去,怎麼辦?真的對胡將軍不管不顧嗎?”
何澹之冷笑道:“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定會讓所有企圖攻擊火龍船的京八賊們,有來無回的!”
火龍號上,胡藩的眼中光芒閃閃,他的左手,緊緊地握着追月大弓,身後的桅杆之上,瞭望哨處,一個瞭望兵正聲嘶力竭地大叫着:“正面敵艦距我,二百步!”
“左舷西北方向,敵艦距我,一百七十步!”
“右舷東北方向,敵艦距我,一百四十步!”
胡鎮緊張地渾身都在冒汗,他的身後,那幾部投石機已經扔光了所有的石頭,剛纔操作投石機的那些力士們,已經都抄起了大錘,鐵棍等長柄兵器,與那些刀盾手們一起,作好了格鬥的準備,在火龍號面前的江面之上,落石如雨點一般,那是後方的郭銓艦隊,不停地發射着投石,不時地有艋衝戰艦被石塊打中,迅速地原地打擺,下沉,可是剩下的船卻是越衝越快,越衝越猛,儘管低矮的船身上,只有一個船艙,被封閉得嚴嚴實實,看不到一個人,但是那高速划動,而又整齊劃一的槳葉,以及船後方那轉動如飛的翻輪,以及那越來越清晰可聞的隆隆戰鼓聲,讓火龍號上的每個人都心跳加速,渾身冒汗。
胡鎮顫聲道:“父帥,敵人,敵人衝到百步以內了,我們,我們要不要放箭射死他們?!”
胡藩沉聲道:“你沒看到嗎?敵軍全隱藏在船艙裡,弓箭傷不到他們,這就是艋衝船,現在給我砍斷鐵錨,我們的火龍號,不能停在這裡被動挨打,給我衝上去,撞沉他們!”
北府軍,前軍旗艦,飛魚號。
這條與別的艋衝艦看起來一無二致的快船,在來回閃動着,三個三十餘歲,赤着上身,身上除了紋身就是觸目驚心的刀疤的老水手們,雙腳踩着那後舵的翻輪,手中把握着尾舵,時而急停,時而倒踩,時而猛踩,而這條小船如同有靈性一般,在這江面上來回馳騁,水花不停地在船的四周濺起,那是落石入水所帶起的波紋,卻是沒有一塊,能擊中這條快船。
何無忌回頭看了後面的船工一眼,笑道:“道規,你的這些三吳老船伕,可真是神了,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船控制得比馬還要聽話。”
劉道規點了點頭:“若不是有這些老船伕,我也不敢和你在前軍出擊。希樂要我們按計劃行事,放開火龍號,直取第二陣的敵艦。”
何無忌笑道:“好,留十條小船攻擊火龍號,其他的船,不要停,全部衝向郭銓艦隊,趁他們現在還沒有起錨行動,使用我們的秘密武器!”
劉道規的眼中閃過一絲得色:“我想,今天的楚軍將士,如果還能活下來,一定會終身難忘的。”
胡藩睜大了眼睛,看着二十餘條艋衝戰船,就從自己的側舷橫衝而過,相距不到十丈,他甚至可以看到對面的戰船衝過自己座艦時,那些船艙小孔之中,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胡鎮興奮地叫道:“爹,京八賊沒有攻擊我們,他們衝着郭將軍他們的後陣去了。”
胡藩咬牙道:“混蛋,這是他們識破了我們的計劃,知道這不是真正的旗艦,危險到了郭將軍那裡,何喜之有!給我加槳,加速,攔住其他想衝過去的敵艦,撞沉他們!”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五條迎面而來的艋衝戰船,頂板猛地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情況,只見每船之上,足有十五到二十名的弓箭手,彎弓搭箭,斜指向天,幾乎在露出身子的一瞬間,所有的戰鼓之聲,嘎然而止,一陣烏黑的箭雨,騰空而起,從各個方向,狠狠地砸向了火龍號前那寬闊的甲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