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冷笑道:“難道就是平時給點米,再來點天人交合儀式這種,就能爭取民心了?”
檀憑之搖了搖頭:“不,寄奴,你對天師道的偏見太大了,他們確實手段陰狠,但那是對你。對其他普通百姓,他們是真的解衣相助,雪中送炭的,在教友們交不起稅,或者是遇上災荒無以爲生的時候,天師道絕不會袖手旁觀。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官府只會收稅,不管他們的死活,而天師道則是他們在這個黑暗世道上唯一可以信賴和依靠的組織。”
劉裕有些不信地說道:“真的有這麼好?”
檀憑之嘆了口氣:“就象我們,原來住在北方,雖然說苻堅的施政還算不錯,但在地方,在民間總有些貪官污吏,仗着天高皇帝遠,拼命地盤剝百姓,我以前就是因爲看不下去,打了那些收稅的人,纔給逼得要給抓去坐大牢,是天師道打通了關節,安排我家出逃,所以我到京口後纔會對他們這麼失望,要知道,我家世代信奉天師道,本是把他們當成神仙也似的人物。”
劉裕勾了勾嘴角:“可是他們勾結刁逵這樣的貪官污吏,在京口設賭場想要爲虎作倀,這總是我們親眼見到的事實吧,這又如何解釋?”
向靖哈哈一笑:“大概是因爲天師道已經不滿足於在民間發展信徒,想要結交高門顯貴,去取得權力了吧。再說京口一向民風剽悍,,官府也不敢欺壓,也正因此,刁逵纔會有求於他們,要是靠着刁家的部曲和打手就能擺平京口,也就不需要天師道出面了。寄奴哥,你說的我的分析對嗎?”
劉裕點了點頭:“鐵牛說得不錯,不過這正好說明,天師道就算有些善行,也絕非出於本意,而是想要收買人心,爲已所用罷了。只要能讓他們掌權,可以對民衆施些小恩小惠,但如果刁家這樣的貪官污吏更能幫他們實現這個願望,那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扔下百姓,轉而爲刁家效力。”
檀憑之哈哈一笑:“寄奴哥看的就是準啊,這個道理,我也是來了京口之後才明白的,其實細想想他們助我南下的過程,也應該是看中了我檀家子侄衆多,而且世代習武,孔武有力這點,如果我們真的很弱的話,估計他們也不會管我們死活。象兔子,老孟他們,也都是有些絕活兒纔會給看中,天師道不會作虧本的生意,這是肯定的。”
向靖笑道:“就是,平時給百姓一些恩惠,這些百姓心存感激,會到他們的道觀裡燒香還願,其實這些錢糧還是會回來的,還能賺上一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爲呢。再說天師道長年累月地跟大晉的上層世家有來往,煉些丹藥給這些達官貴人服食,得到的好處那可是以千萬,億萬錢來計呢。”
劉裕的心中一動,連忙說道:“你說什麼?煉丹藥?就是五石散那些嗎?”
檀憑之點了點頭:“五石散只是各種丹藥的一種,其他的還有各種據說能延年益壽,提神醒腦,明目凝神的靈藥。這些藥物,很多是先讓道友們服食試藥,確定有效後纔會給那些世家子們吃。”
說到這裡,檀憑之一指那操場之上,已經漸漸散去的人羣,說道:“就象這樣,說是施以丹藥和符篆,服之可以有神奇的藥效,在教的弟子和信徒們都對此深信不疑,不給他吃還跟你急呢,就算是毒藥,也是一口就吞下,絕不懷疑的。”
劉裕笑着拍了拍檀憑之的肩膀:“那要是孫大教主親自給你一顆所謂的仙丹,你瓶子老弟現在會不會毫不猶豫地一口吞下呢?”
檀憑之哈哈一笑:“要是我剛來京口,沒碰到你寄奴哥,沒發生過這些事情的話,那我跟這些在操場上的道友們也不會有區別,絕對是一口吞下。至於現在嘛,經歷了這麼多事,看清楚了他們的面目,自然不會這樣無條件的信任了。”
說到這裡,檀憑之頓了頓:“不過要是你寄奴哥要我吃的東西,我是會毫不猶豫地一口吞下的。誰叫我的這條命都好幾次是你救的呢。”
向靖也跟着拍着胸脯,說道:“俺也一樣,鐵牛的命就是寄奴哥的,要我上刀山下火海,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劉裕的心中一熱,肅容道:“我劉裕這輩子有你瓶子,鐵牛這些兄弟,沒有遺憾了。”
不過劉裕轉過頭,看着那些離去的教衆,他們很多人手裡都捧着一個小瓷瓶,視如珍寶地塞進了衣襟之中,劉裕的腦子裡如電光火石般地一閃,想到了徐道覆三次在自己面前吞服過那種可以讓力量瞬間暴增的五石散,一次是打賭扔石頭,一次是老虎部隊考覈時在江邊準備動手時,還有一次則是在君川之戰時他們奔襲幾百裡後,仍然神色如常,皆是這藥物之功效。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些人分到的藥物,就是那徐道覆吃過的五石散嗎?”
檀憑之點了點頭:“應該是的吧,奇怪,這次他們來是做什麼?不是聽說只是唸咒祈福嗎,難道還要上陣殺人不成?”
向靖哈哈一笑:“瓶子,你看這些道人,個個都是全副武裝,所來的都是身手矯健的猛士,哪象是要做法事啊,就是要去殺人立功呢。不過這回聽說苻堅親臨前線,現在軍議可能要撤退呢。是吧,寄奴哥。”
劉裕勾了勾嘴角:“我現在就一普通小兵,哪知道這些戰守之事,你們的級別高過我,應該比我知道的更早纔是。不過不管是戰是撤,咱們作爲軍人,只能服從命令。”
向靖搖了搖頭:“玄帥都單獨見你了,寄奴哥你還這樣說,唉,不把我們當兄弟啊。”
檀憑之擺了擺手:“好了,鐵牛,軍中有軍中的紀律,不該問的事情不要瞎問,寄奴哥就算知道,也不能隨便亂說的,管好你的舌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