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九州誠被鴉川咲文約到了一間廢棄活動室裡。
片刻後,鴉川咲文抱着一疊書籍走進活動室,然後“啪”一下丟在桌上。
“這些是什麼?”九州誠拿起一本書,標題上寫着《關於校園暴力與集體心理學的分析》。
“不瞞你說,我去年負責寫過一期關於「校園暴力」題材的專欄。”鴉川咲文隨手拿起一本書,翻到貼了標籤的一頁:
“這篇專欄最後被校方叫停了,不過我也爲此查了不少資料。”
九州誠隨手翻了幾頁,有些不解地把書放下:“可我要看這些做什麼?我們不是應該考慮怎麼教訓那兩個學弟嗎?”
鴉川咲文莫名嘆了一口氣:“說實話,我懷疑你壓根就不是和之國人呢,九州君~”
“你什麼意思?”九州誠警覺地皺起眉頭。
“和之國一直都有深厚的集體主義文化,簡單來說就所謂的「服從大多數」和「讀空氣」。”鴉川咲文託着下巴,好奇地打量起他的臉:
“但是我在九州君身上完全看不到集體主義的烙印。你簡直是那種既不會讀空氣也不合羣,只會由着自己性子胡來的瘋子。”
“我聽小泉說過,你當時爲了遏制班內的暴力行爲,選擇以一人之力對抗全班,用偷拍視頻的方式威脅所有同學。”
“你完全就是將「集體」這個概念踩在腳下,想要讓「大多數」都服從於你。”
九州誠搖頭辯解道:“錯的是他們,我只是在糾正他們而已。”
“所以說,九州君真的是非常不‘和之國’呢~”鴉川咲文忍俊不禁地笑了:
“對於「集體主義」來說,「大多數人」就是對的。而你忤逆了他們,你就是錯的。”
被鴉川咲文這麼一說,九州誠也稍稍有所領悟。
或許是因爲穿越的時間不長,他的思想邏輯還是繼承了前世炎黃的那套價值觀,認爲對是對錯是錯,善惡自有天在看。
若是讓九州誠繼續在東京住個十幾年,他指不定也會受到和之國文化的影響,逐漸變成一個擅長讀空氣,三句話不離“別給其他人添麻煩”的含蓄男人。
不過,九州誠現在無論如何都不想變成那個樣子。
“你怎麼突然討論起社會學了?”九州誠驚歎道。
“我們不是要探討如何最有效地懲罰那兩個學弟嗎?”鴉川咲文坐在課桌上,翹起了腿:
“如果讓九州君來想,肯定又會想出很偏激的主意吧?說實話,你雖然扳倒了我的新聞部,但也只是落得兩敗俱傷罷了。”
鴉川學姐說得一點都沒錯。九州誠雖然成功讓新聞部覆滅了,但他自己也在學校裡留下了臭名聲。幾乎所有人都忌憚他這個“單人拆部”的瘋子,全都在有意無意地避開他。
這就是不遵守「集體主義」的下場。人類本來就傾向於排除同伴中的異類,而九州誠的行爲過於張揚,就如同狼入羊羣一般,讓「集體」感受到了威脅,所以他就會被集體所排斥。
“我們這次的行動目標是在教訓那兩個學弟的同時不被他們的父輩報復。”鴉川咲文伸出一根手指,說道: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衝在第一線,必須要從幕後戰勝他們!”
“也就是說,給他們放冷槍?”九州誠捏着下巴,陷入苦思。
九州誠最擅長的是“陽謀”,也就是拿自己當作棋子去實行計謀。對於以幕後身份來實施詭計的“陰謀”,九州誠並沒有太多經驗。
“別擔心,你現在可是有我這個正義的夥伴~”鴉川咲文顯然察覺到了九州誠的顧慮,於是挺起並不算明顯的胸膛,自信地輕哼一聲:
“你應該瞭解吧,我最擅長的就是玩弄「情報」和「輿論」了~不過這次我會把這種能力用在正途上的。”
“你還挺自豪的”九州誠陰惻惻地嘆氣:“先說說你的想法。”
“那麼接下來就是鴉川學姐的單人授課時間咯~”鴉川咲文拿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邊說邊寫:
“從科學角度來說,校園暴力屬青少年學生居多。這個年紀的男生會分泌大量的睾酮素,讓他們的攻擊性和控制慾變強。那兩個男生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再加上他們都有家庭背景,可以更好地作威作福,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地欺負水橋學妹。”
“不僅如此,「旁觀者效應」也是促進欺凌事件的罪魁禍首之一。水橋學妹屢次被欺負,不可能沒有同學目擊到。可他們既不出手幫忙,也不願意告訴老師。因爲他們覺得反正大家都沒出手,自己先出頭反而會被人笑話或者遭到施暴者的報復,所以全都選擇乖乖當旁觀者了。”
聽着鴉川咲文的“授課”,九州誠十指交錯,沉默不語。
誠然,鴉川學姐所說的事情都是真實存在的。九州誠被欺負的時候,同班同學們也都在做「旁觀者」。明明大家潛意識中都知道這是錯的,可就是沒人願意站出來,哪怕只是爲他說一句話也好。
“其實,大部分旁觀者都會產生激烈的心理鬥爭。”鴉川咲文接着說道:“他們之所以旁觀,是因爲「怕麻煩」的念頭壓過了「想幫忙」的念頭。”
“但是這種局面並非無解,是可以打破的。”
“這種時候,如果有一個人願意率先打破僵局,站出來阻止施暴者,其他旁觀者也會受到鼓舞,一起出手製止暴行。這就是「領頭羊效應」,只要有一隻羊率先跑起來,整個羊羣都會跟着它一起跑。”
“既然如此,就由我們來做一次「領頭羊」,讓那兩個學弟成爲整個集體的衆矢之的,利用「集體譴責」來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計劃是這樣,我先從新聞部的倉庫裡拿幾個微型錄音器嘛,雖然我被新聞部開除了,但是我還有倉庫的備用鑰匙來着唔,這也不能算偷吧!”
放學後,鴉川咲文帶着九州誠偷偷溜進新聞部的倉庫,從裡面拿出了幾枚鈕釦大小的機械部件。
“等一下,你們新聞部爲什麼有微型錄音器?”九州誠好奇道。
“是…是我讓部員去採購的啦!”鴉川咲文有點愧疚:“這也是我們以前的「採訪」的手段之一…不過新聞部以後也用不上這種東西了吧….”
“總之,我們提前往錄音器裡錄製一些聲音。”鴉川咲文說道。
“什麼聲音?”九州誠疑惑。
只見鴉川咲文捏住鼻子,尖着嗓子對錄音器大喊:“住手!離水橋同學遠一點!”
她點擊結束錄音,又點了一下「回放」鍵,微型錄音器便傳出了她剛纔錄下的那句話。
“哦~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九州誠有所領悟。
這些微型錄音器,就是鴉川咲文安排的「領頭羊」。
“接下來,我們偷偷把這些錄音器藏進他們的教室裡”給所有微型錄音器都錄完音後,鴉川咲文繼續說道。
第二天,趁着一年級上午的體育課時間,兩人偷偷潛入水橋同學的教室,將機械鈕釦分別粘在幾個學生的課桌下面。
完成任務後,鴉川咲文心滿意足地伸出小拳頭:“接下來就等着好戲開場吧!”
“嗯,一定要讓那兩個仗勢欺人的學弟後悔!”九州誠爽快地與學姐碰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