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陳耕心中不由開始嚴重懷疑當年哈電集團到底幹了些啥事，應該不止是“婉拒”了R0110重型燃氣輪機項目組的邀請那麼簡單吧？畢竟，如果只是婉拒，把自己單位面臨的困難說的明白了，大家其實也都能理解：我這邊手頭上積攢的國家級重點項目好幾個，實在是騰不出來手來了，大家都體諒一下啊。
遇到這種情況，誰會不體諒麼？畢竟都是爲國家做事。
可現在的情況看來，哈電集團當年可能不那麼委婉？
琢磨了一下，陳耕還是開口向劉院士問道：“劉院士，您這意思……當年哈電集團和咱們項目組之間還有些摩擦？”
“也不能說是摩擦，”劉院士含蓄的說道：“只能說分歧比較大。”
得咧！
儘管劉院士說的很含蓄，可如果陳耕還不明白人家的意思，那真的就可以一頭去撞死了：什麼叫“分歧比較大”？不就是哈電集團極度不看好R0110重型燃氣輪機能夠成功，說了一些非常難聽的話麼。
陳耕也終於知道這件事的難點在那裡了：哈電集團當年說過的話言猶在耳，R0110重型燃氣輪機項目組的同志們可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的呢，誰也不是沒有脾氣的泥人，雖然大家不至於對哈電集團的業務進行打擊報復，但在R0110重型燃氣輪機這一畝三分地上，還不許人家以不許哈電集團參與進來表示自己的憤怒了？
“這還真是……您看哈電集團這事兒辦的吧……”
想明白了這些，一時間，陳耕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黑省的這些傢伙，還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
倒是劉院士，話說的很坦然：“不管怎麼說，事情都過去了，如果哈電集團想要重新參與到R0110重型燃氣輪機項目當中來，唔……其他同志我不好說，也代表不了，但就我個人來說，既然陳先生您都打電話來了，這個面子我肯定要給。”
爲什麼要給陳耕面子？
因爲陳耕在國內的企業、尤其是商飛集團與工程院有着廣泛的合作，與劉院士之間更是有着多年的合作關係，大家可以說是老朋友了，既然是老朋友，那老朋友開口了，自然要給個面子。
劉院士這麼給面子，陳耕自然不能不兜着，他連忙道：“謝謝謝謝……劉院士，我也跟您實話實說，如果這件事確實讓你有些爲難，您千萬別跟我客氣。”
“這有什麼好爲難的？”劉院士笑了：“無非就是當年的一口氣，唔……我覺得如果哈電集團跟大家表個態、道個歉，這件事其實也就過去了。”
陳耕聽明白了：R0110重型燃氣輪機項目組的這些專家們，心裡頭還在憋着一股子氣呢，哈電集團想要重新進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們向我們道個歉、說一聲當年我們錯了就行了。
簡單吧？
聽上去似乎確實挺簡單的，但想要讓哈電集團的老總在酒桌上當中爲當年的錯誤道歉，承認自己看走了眼，這件事的難度本身就不是一般的大，越是大人物就越在乎自己的面子。
但陳耕更加明白，劉院士提出來的這個要求，大概也是整個R0110重型燃氣輪機項目的專家組能夠接受哈電集團重新進入這個項目的最低要求了，甚至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自己開口幫哈電集團求情，哈電集團想要只付出這麼點代價就重新回來，那簡直就是在做夢！
搞明白了整個R0110重型燃氣輪機項目專家組對哈電集團的態度，陳耕痛快的點頭：“好的，劉院士，我知道了。”
……………………
通知盧俊這種事情當然用不着陳耕親自出面，王大志出面就夠了。
王大志也沒跟盧俊客氣，將陳耕的話原樣做了轉述之後，說道：“劉總，R0110項目專家組看在我們陳董的面子上，只要你們擺上一桌、承認自己當年看走眼了，這件事就過去了，大家也歡迎哈電集團重新進入R0110重型燃氣輪機項目組。”
說到這，王大志微微一頓，接着說道：“劉總，條件呢，我們陳董舍下麪皮給你們爭取下來了，至於要不要低這個頭，你們自己決定。”
“……”
電話那頭的盧俊，使勁的抿着嘴。
R0110項目專家組的條件過分嗎？過分，也不過分。
不過分是因爲當年哈電集團當年確實說錯了話、辦錯了事，既然你當年說錯了話、辦錯了事，現在還想要重新進來，自然要乖乖的認錯，當着當年那些被你諷刺的專家們說一聲“對不起，當年我錯了”很過分嗎？一點都不過分；
可問題是，對於一些領導同志來說，自己的面子大過天，爲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不受損害，別說認錯了，讓自己的企業遭受重大損失都是正常的。
對於這種情況，王大志見的多了，所以對於電話那頭的盧俊沒有聲音這一點，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因爲類似的情況實在是屢見不鮮，對於個別領導同志來說，自己的面子大過天，天王老子都沒有自己的面子重要。
但隨着時間的過去，王大志對盧俊卻逐漸失望起來：身爲一名企業的領導者，他身上不僅僅是榮耀，手中掌握的不僅僅是權利，更多的還是肩上的責任，盧俊……
“這是應該的，”就在王大志對盧俊逐漸失望之際，一直沒說話的盧俊終於開口了：“我們哈電當年確實說了一些悲觀的話，現在看到R0110項目進展的這麼順利，我們哈電其實也是由衷的高興，能夠重新參與到這個項目當中來，是我們哈電的榮幸，給專家們道個歉，這是應該的。”
原本對盧俊失望的王大志，心情頓時由陰轉晴，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語氣騙不了人的：“是嗎？那我把您的意思轉達給劉院士？”
“還是我親自打給劉院士吧，也正好向劉院士道個歉，”盧俊說道，語氣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慚愧，其實當年劉院士是最支持我們哈電集團參加R0110燃氣輪機項目的，可惜，我們讓他失望了……這個電話我必須得親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