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侯懿芸的聲音在二樓迴盪，但有了羅學涯的先例，誰都不敢把自己的作品遞到她面前。
侯懿芸見每個人都畏畏縮縮，不禁又重複了一遍：“下一位！”
“到你了！”排在羅學涯後面的男人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一個趔趄來到侯懿芸面前。
他憤怒的轉過頭，想要找到推他的人，卻發現每個人都道貌岸然，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根本看不出是誰所爲。
侯懿芸沒有看到這些，目光放在男人手裡捂着的作品上：“把你的作品鋪開放在桌子上吧。”
“這個......”男人下意識把兩隻手背過身後將其藏起來，急中生智道：“我突然想到我家裡的煤氣忘關了，我得趕緊回去關掉以免失火。”
他不敢看侯懿芸的眼神，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拼老命的往出擠，雖然擠的用力，但言語卻依舊裝的很是從容鎮定：“讓一讓，麻煩大家都讓一讓.......”
在場衆人不是傻子，誰看不出來他是找了一個蹩腳的藉口臨陣脫逃，心中對他多有鄙夷。可話說回來，羅學涯身爲侯懿芸的師哥羅正林的兒子，別看被侯懿芸數落的一無是處，稱他是小學生臨摹字帖，但他的實力放在在場所有人中至少也是中上等水平，連他都無法獲得侯懿芸的認可，有些自認爲不如羅學涯的人當然會打退堂鼓。
很快的，場面從衆人爭搶着將自己的作品給侯懿芸看變成誰都不敢向前，還有不少人效仿剛纔的男人找藉口悄然離開。他們好歹是混書法圈的，不是書香門第也是些文化人士，臉皮子薄的很，要是被侯懿芸當衆說成這樣，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侯懿芸有些不耐煩，想要動身離開時，有一名謝了頂的老人上前遞上了自己的作品。
這老人沒有自報家門，但在場稍微關注圈內新聞的人都知道，老人名叫於洪，論輩分可以和侯懿芸的爺爺相提並論。雖說他取得的成就遠不如侯寶萊，名氣也沒有侯寶萊那樣響徹四方，但依舊是位受人尊敬的書法界前輩，尋常人見了都要客客氣氣的稱呼一聲於爺。
於爺的作品並非只有一幅，衆人看到他手裡拿着好幾張捲起來的白紙，這些白紙被於爺一一鋪開，一些簡單卻磅礴大氣的作品豁然呈現在衆人眼前。
有用隸書寫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有用楷書寫的“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有用行書寫的“紫氣東來”，有用草書寫的一首辛棄疾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全文，就連篆書，都寫了副“上善若水”。
在場衆人雖然自詡書法家，可多數人只鑽研一種字體，或是隸書，或是楷書，希望能在某一種特定字體上成爲書法大家。而於爺竟是所有字體全有涉獵，且每一種都有着獨到之處，不管是哪種字體，都看的在場衆人自信心備受打擊，感嘆老一輩的書法家果然都是怪物！
侯懿芸盯着桌面上的書法作品一言不發，於爺沒有發問，也沒有催促，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等候，兩人的氣場莫名強大，許多人光是站在旁邊便連大氣都不敢喘。侯懿芸即將即將點評的不是他們的作品，他們卻像是等待老師念出期末考試排名的學生一樣忐忑不已。
終於，侯懿芸認真的看完了全部的作品，和於爺四目相對。
兩人對視了約莫四五秒鐘，侯懿芸嘆了一口氣：“不行啊。”
於爺臉色沒有變化，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但語氣卻透漏着些許的失望：“果然不行嗎。”
“不行？哪裡不行？”在場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爲何侯懿芸對作品進行否認，而於爺竟然也不反駁。在他們看來，於爺的作品明明就很好啊！不管是哪一幅，都沒有犯羅學涯那樣的錯誤，一撇一捺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字間距把控的如機器般精密準確，爲什麼會不行？
還是侯懿芸給出了答案，而在此時一個男人也十分碰巧的發出了聲音，跟侯懿芸異口同聲道：“空有形而無韻。”
“嗯？”侯懿芸微微驚訝，馬上看向聲音響起的方向，不僅是她，於爺和在場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只見說話的人個頭高大，面容英俊，穿着一襲白袍，裹着紅色束腰帶，雖說這種着裝放在外面會讓人覺得古怪，但在這裡，倒是沒人覺得有什麼異樣。
侯懿芸對男人的相貌和穿着並不感興趣，而是對他能和自己說出同樣的話表現出驚訝，不禁問道：“爲何這麼說？”
在衆人的視線中，男人走到侯懿芸身邊，隨手拿起一幅於爺的書法作品：“這幅作品整體沒有問題，結構沒有問題，字體沒有問題，標點符號的運用，字與字的留白都沒有問題，如果掛在牆上，一定能像孫大師的作品一樣吸引不少不懂裝懂的人觀摩。”
他這話一說出口可謂是打了在場絕大部分的人臉，暗諷那些看孫大師作品的人都不懂書法。如此囂張的口氣讓許多人敢怒不敢言，可侯懿芸卻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明說，但卻間接的承認了男人的觀點。
男人對衆人兇狠的眼神熟視無睹，自顧自道：“既然這些方面都沒問題，那麼哪裡有問題呢？這是一個證明自己不是不懂裝懂的人的好機會，那些看孫大師作品但對我說的話不服氣的人，可以藉着這個機會證明自己。”
他拿著作品對準之前對他說風涼話的幾個人，這些人頓時像是看到了照妖鏡的妖精，匆忙躲到人羣后面。
殺老師見男人這樣，搖頭苦笑了一聲，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意外的記仇。
男人等了許久，直到無人說話，才終於開口道：“既然沒人站出來，我就公佈答案了。問題在於......作品的模仿痕跡太嚴重了。不管是行書還是楷書，我可以從中看到無數人的影子，卻唯獨看不到作者的影子。舉一個例子，一個女人通過手術獲得了井上織姬的眼睛，卯之花烈的眉毛，朽木露琪亞的鼻子，雛森桃的嘴巴。她應該會很美，但卻美的不像自己，美的不自然，也因此缺少了神韻。”
男人說前半句的時候大家還能理解，可後面列舉了那麼多人名當例子，反倒讓衆人一頭霧水。
“這說的都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