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課就到這裡，下課。”
手機預先設置的下課鈴聲一響，秦時然停止講課，合上教材課本，溫和笑道。
“誒…老師你再講一會嘛……”
“對啊，老師……”
“我還有很多地方不懂呢……”
“老師……”
一聽下課，在場的孩子反而有些不樂意了，紛紛抱怨起來，這要讓那些學校的老師看見，絕對是大跌眼鏡，他們拖一會堂學生都唉聲連連，何曾有過主動要求拖堂的？要是學生都像這些孩子這麼好學，何愁升學率不高啊？
造成這個情況的原因，一是這些孩子都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教育機會，上學對於許多人來說，是一件很枯燥無味的事情，但對她們這些生來不平等的苦難孩子而言，卻是一個難以實現的奢求。
二來，秦時然不像那些正規的老師，從師範大學畢業，接受過培訓，他的教學比較隨心所欲，讓這羣孩子學起來相對輕鬆，不覺得枯燥乏味。
秦時然搖了搖頭，笑道：“大家勤奮好學雖然好，但也要注重勞逸結合，要是累壞了腦子，可是會變成小笨蛋哦。”
“啊？我不要變成小笨蛋！”
秦時然第一次見到那個叫“小佟”的孩子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逗得所有人鬨堂大笑。
秦時然強忍笑意，故作嚴肅地道：“說不定小佟已經是個小笨蛋了，只是沒有意識到這點而已。”
“騙人，老師你騙人，我不信，”小佟氣鼓鼓地反駁道，隨後又不自信地轉過頭，對着旁邊的人小聲詢問：“阿月，我是不是小笨蛋啊？”
“哈哈哈哈……”
衆人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看着這幅歡聲笑語的情景，坐在一邊旁聽的鬆崎長老滿臉欣慰，守護這些天真爛漫的笑顏，是他放棄一切，來到外周區的原因，他的願望，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普通人和被詛咒的孩子和諧相處的社會，那樣，他此生也沒有遺憾了。
只不過，這個願望現在還是遙不可及的奢望，但鬆崎長老始終相信，那一天會來的，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要用餘生去守護這幫孩子。
鬆崎長老站起身，來到秦時然面前，一臉感激地道：“謝謝你，秦先生，謝謝你願意教她們。”
說實話，一開始秦時然提出要成爲這些孩子的老師，鬆崎長老是有些猶豫的，畢竟秦時然雖然是個頗有實力的人，但看着太年輕了，很難讓人信服他有教書育人的能力，不過出於信任，鬆崎長老還是答應下來，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沒有錯。
秦時然擺了擺手，淡然笑道：“真的不用這麼客氣，長老，這是我應該做的，你要再這麼見外，我可不高興了。”
鬆崎長老不由失笑，沒有繼續說話，眼中充滿欣慰。
“老師～～”
孩子們離開座位後，全部都擁了過來，向秦時然撒嬌，在她們心裡，除了鬆崎長老，秦時然就是另一個家人，她們都很喜歡秦時然。
秦時然看着這一雙雙血紅的小眼睛，心裡暗暗嘆氣，除了千葉和夏世，其他孩子，乃至整個外周區的孩子都是這幅狀況，她們不像起始者，能夠定期注射抑制劑，眼睛一直都是呈現着不詳的血色，看不到正常的瞳色，也正是這個樣子，讓許多人都不敢靠近外周區，面對一堆“紅眼惡魔”，實在是太嚇人了。
這些孩子沒有抑制劑可注射，病毒侵蝕率始終都在上升，這意味着她們的壽命要比起始者更短，原腸動物化的日子會更早到來。
必須想辦法獲得抑制劑了……
秦時然心中暗想，國際起始者監督機構有明文規定，只對在登記的民警定期提供抑制劑，不對外出售，因此想從國際起始者監督機構那裡獲得足夠的抑制劑，是行不通的，必須另尋途徑。
“秦先生，你有心事嗎？”
善於察言觀色的夏世問道，木然的臉上露出一絲關切。
聞言，其他孩子也都紛紛一臉擔心地看着秦時然，七嘴八舌地詢問，言語很稚嫩，其中的關心卻很真誠。
秦時然收起愁緒，面色從容地笑道：“沒什麼，我在想啊，夏世這麼聰明，或許可以幫我分擔一下教務。”
原本只是玩笑話，夏世卻一臉平靜地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試試。”
聞言，秦時然先是一愣，心裡琢磨了一下，發現這個提議的可行性很高啊。
夏世是海豚因子能力者，智力和記憶力都超羣出衆，夏世也跟秦時然提過，她在國際起始者監督機構最後一次測試，智商數值是達到了210，在人類智商平均值爲100的情況下，這個數值足以碾壓絕大部分人。
歷史上那位全才達芬奇，智商是230，夏世僅僅比那位全才差一點點，而且隨着病毒侵蝕率上升，她的智商只會不斷增加，說不定有一天會成爲最強大腦。
有這麼高的智商，只要訓練得當，在哪一行都能成爲佼佼者，讓夏世替秦時然分擔小學水平的教務，說是大材小用都不爲過。
秦時然想了想，欣然答應：“那就拜託你了，要是遇到我有事來不了的時候，就麻煩你幫我代課了，千～壽～小～老～師～”
最後一句是帶着打趣的語氣，夏世聽後不禁小臉微紅，沉着冷靜的眼眸也流露一絲羞怒，“秦先生，請不要開這種玩笑……”
“好的，千壽小老師，沒問題，千壽小老師。”
秦先生一本正經地回道。
其他孩子也跟着瞎起鬨，笑嘻嘻地對着夏世張口一句“千壽小老師”，閉口一句“千壽小老師”，喊得夏世滿臉通紅，惱羞地追打着小夥伴，孩子們也樂呵呵地一邊跑，一邊“千壽小老師”叫個不停。
秦時然看着這幅其樂融融的畫面，目光柔和下來，臉上露出溫暖陽光的笑容。
總有一天，所有被詛咒的孩子也會像她們一樣，開心快樂地生活……
……
昏暗的房間裡，一具死氣沉沉的屍體……好吧，其實是室戶堇，只是那頹廢邋遢的打扮，讓人不敢恭敬，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說她死了都有人信。
秦時然帶着一份外賣快餐來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對此，他也早就習以爲常，自從蓮太郎拜託他幫忙每天給室戶堇帶食物起，每個星期至少有四天都是看到室戶堇餓暈倒地的樣子。
室戶堇是個有着研究屍體的怪癖，兼家裡蹲的瘋狂科學家，每天廢寢忘食地投入研究，三餐大都是吃着自己用燒杯製作的芋頭湯，就是那奇怪的外形和難以形容的氣味，不用嘗都知道是黑暗料理。
蓮太郎每回過來被室戶堇請吃芋頭湯，都沒有勇氣把那坨如同將原腸動物分屍烹飪而成的芋頭湯送到嘴裡，要不是室戶堇吃了也不見有問題，蓮太郎真的懷疑這芋頭湯說不定真的是用原腸動物的屍體做成的，拜託秦時然的時候，語重心長地囑咐他不要輕易嘗試室戶堇的芋頭湯，要是吃出毛病可就不好了。
不用蓮太郎說，秦時然也不會吃那堆跟染了紫色顏料的嘔吐物差不多的東西，沒準秉持“去掉頭就能吃”理念的貝爺，也沒有勇氣品嚐室戶堇的芋頭湯。
將食物放到桌上，秦時然從地上扶起翻倒的辦公椅，纔將餓得神志不清的室戶堇扶到椅子上，從快餐裡拿出一杯熱奶茶，抓着室戶堇的肩膀搖了搖，“醒醒，醫生，我給你送餐來了，吃飯啦！”
室戶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又眯起眼睛，很是艱難地辨識着來人，只是飢餓讓她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見狀，秦時然習以爲常地插上吸管，把奶茶遞到她嘴邊，室戶堇含住吸管一頓吸允，大半杯奶茶下肚，視野總算恢復了清晰。
“哦，是你啊，飯呢？”
室戶堇懶洋洋地道，秦時然也不是第一天給她送飯了，她也習慣了，或者說，她從來不存在什麼熟悉和陌生的認知，只要是個人就對了。
秦時然指了指桌上的快餐，“吶，在這。”
室戶堇也沒說什麼，掀開快餐盒，拿起筷子就扒拉吃起來，完全沒有顧忌形象，什麼狼吞虎嚥、風捲殘雲，用來形容她此時的吃相完全合適。
“說吧…這回有什麼事……”
室戶堇塞着滿嘴食物，有些含糊地道。
“來找你就一定有事嗎？就不能是普通地送個飯？”
秦時然攤了攤手，道。
室戶堇吞下嘴裡的食物，兩眼無神地道：“你每次來都要問東問西，哪回是送完飯就離開的？”
秦時然啞口無言，沒辦法，室戶堇可是全世界最聰明的四個人，被譽爲“四賢人”的其中一個，要論誰對原腸動物病毒的研究最深入，非她莫屬，秦時然每次問的也是有關原腸動物病毒的話題。
“好吧，我承認有事情要請教你……”
秦時然無奈地道。
室戶堇也沒露出什麼“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是面無表情地一邊放慢進食速度，一邊問道：“說來聽聽。”
秦時然收起無奈的表情，嚴肅地道：“醫生，我想從你這裡購買抑制劑。”
室戶堇動作一頓，放下快餐盒和筷子，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複雜之色，“你是爲了外周區的那些孩子吧？”
對於秦時然在外周區任教的事情，室戶堇是知道的，也清楚秦時然對被詛咒的孩子的同情和關心。
秦時然點了點頭，懇切地道：“可以幫我嗎？醫生。”
室戶堇嘆了口氣，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道：“我知道怎麼製作抑制劑，但是你要知道，你這麼做只能緩解一時，外周區有那麼多孩子，你一個人能幫到多少？”
“能幫多少是多少，”秦時然堅定不移地道，“我不能看着她們一步步走向死亡。”
室戶堇默然，淡淡一笑，“你還挺天真的，行吧，你過兩天過來找我，我現在沒有存貨。”
說完，室戶堇又自顧自的繼續吃飯，秦時然心裡放下一塊大石，又解決了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