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豔樓的二樓是貴賓間,朱拓坐在靠近舞臺的位置,專心致志欣賞嬌十八的舞姿歌喉。
嬌十八的身段優美婀娜,嗓音柔婉清脆,一顰一笑都相當賞心悅目動人心絃。
臺下賓客如癡如醉,恨不得馬上就能一親芳澤。
陸小果站在朱拓身後,有些心不在焉。
他實在沒想到朱拓也會來這種地方!
而且不但朱拓,連葉孤山都來了!
堂堂烏雲城主都大駕光臨,老鴇估計笑得牙都掉了吧?
嬌十八的媚眼頻頻送給朱拓,順帶他身後的陸小果,陸小果卻不敢有絲毫迴應,因爲葉孤山就坐在朱拓對面。
朱拓似乎沒什麼反應,一整晚都表現得很安靜,雖然他一向如此,陸小果卻覺得他今晚實在太安靜了些。
難道他還在生自己的氣?怪自己揹着他偷偷來逛青樓?
陸小果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簡直荒唐得可笑。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已經笑出聲。
“你笑什麼?”
陸小果趕緊道:“屬下笑葉孤山不自量力,也敢跟少主爭女人?”
朱拓微微側頭,“你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陸小果道:“花魁明顯傾心於您,葉孤山想將花魁佔爲己有,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朱拓道:“你覺得此女是天鵝嗎?”
陸小果:“若跟少主相配,自然只有天鵝般高貴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少主的龍章鳳姿。”
這個詞兒是他剛從老鴇那聽到的,現學現賣。
朱拓不再開口,似是繼續欣賞歌舞。
歌舞完畢,接下來就是競價環節。
“今夜是花魁初次下海,價高者得,哪位公子貴客想成爲花魁的入幕之賓,切莫錯失良機啊。”
老鴇話音剛落,叫價聲便開始此起彼伏。
“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二百兩!”
“二百五十兩!”
……
朱拓微微擡了擡手,陸小果心領神會,立刻高聲道:“三百兩!”
聲音剛落,就聽對面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四百兩!”
陸小果望過去,叫價的是葉孤山身邊侍立的劍童。
朱拓伸出五指,陸小果立刻道:“五百兩!”
對面緊接着喊道:“八百兩!”
樓下已經鴉雀無聲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在烏雲城的地面兒上,有誰敢跟葉孤山爭?再說花魁再怎麼傾國傾城,八百兩的度夜之資未免也高得離譜了些。
朱拓伸出一個指頭,陸小果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一千兩!”
對面幾乎沒有任何間隙的跟進,“一千五百兩!”
一片抽氣之聲。老鴇撫着心口,一副隨時有可能暈過去的表情。倒是嬌十八面色不動,始終優雅的撥動着琴絃,彷彿場下的競價比拼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陸小果眼巴巴瞅着朱拓,儘管他也肉痛的要命,但出於男性的自尊,他還是希望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是朱拓。
哪知朱拓卻從此再沒了聲息。
老鴇及時宣佈,花魁的初夜權歸於葉孤山。
朱拓居然還鼓掌以示祝賀。
哪知葉孤山又提出一個要求,要將花魁帶回府上住幾天,至於究竟住幾天,葉孤山沒說,老鴇也不敢問。就算葉孤山來個長借不還,老鴇還能帶人上門去要嗎?
這一千五百兩相當於是把花魁買斷了。
老鴇幾乎是一路哭着把嬌十八送上葉孤山的車轎。
陸小果本來因爲朱拓鬥敗的事心情有些低落,看到這一幕他的心情又莫名好起來。不管怎麼說,嬌十八總算成功混入城主府,接下來能不能順利偷出寶劍,就看她的本事了。
朱拓上車後,注視着陸小果,“你很開心?”
陸小果回神道:“沒有。”
朱拓道:“你喜歡這地方?”
陸小果立刻否認,“怎麼可能,您想哪兒去了?”頓了頓,他想到朱拓其實是鎩羽而歸,便試探道,“少主,要不您也叫個姑娘回去……”
他的聲音消失在朱拓深沉的目光中。
車內微弱的燈光下,朱拓的眼神似乎比往常要分外犀利。
陸小果心虛的垂下頭,心怦怦直跳。
“你對葉孤山怎麼看?”
聽到朱拓的問話,陸小果訝異擡頭,“少主以前不是問過屬下嗎?”
朱拓道:“我想知道你如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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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果想了想道:“此人劍法超凡脫俗,又冷酷刻薄,如果是我,絕不希望有這樣一個仇人存活於世。”
朱拓似是久久無言,又長嘆一聲。
陸小果觀察着他的細微表情,“少主,您究竟與葉孤山有何仇怨?”
朱拓並未立刻回答,半晌才道:“葉孤山的先父死於家師之手。”
陸小果暗暗吃了一驚,所謂事師如父,葉孤山與朱拓可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了,這種仇恨,葉孤山能忘得了嗎?
當然不能!
陸小果忍不住道:“可葉城主與少主爲何還能……”
“相敬如賓是嗎?”朱拓苦笑一聲,“那是因爲我們對彼此都沒有一擊必勝的把握。”
這一點,陸小果倒是能夠理解。如果不能一次將對手置於死地,其結果必將是後患無窮,所以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葉孤山雖然沒有直接對我動手,卻已經開始侵蝕我朱家的產業,這也是我爲何來烏雲城的原因。只是敵暗我明,在沒有摸清他的真正意圖前,我也不好輕舉妄動。爲此,我特意在他身邊安插了名線人,爲我刺探情報。”
陸小果似乎想到什麼,卻又不敢太相信,“少主是說……”
朱拓深深凝視他,“嬌嬌就是那名線人。”
陸小果:……
陸小果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名女子……身份可靠嗎?”
朱拓微微一笑,“你可聽說過血影門?”
陸小果強作鎮定的點頭。
朱拓繼續道:“此女即來自此處。血影門雖說是□□翹楚,但口碑一向不錯,想必應該信得過。就算事情敗露,也好順水推舟將責任推到他們身上。”
陸小果手心裡已經溼漉漉,血影門這三個字從朱拓嘴裡說出來時的感覺,就彷彿自己已被對方看穿一樣。
朱拓是否已知曉他的身份?若果真如此,他爲何還會留自己在身邊?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陸小果不動聲色道:“如此機密大事,少主爲何告知屬下?”
朱拓緩緩道:“你在我身邊雖然不久,卻已共歷生死。在白雲觀地宮內,我便已知你的忠心並不有假,我不會看錯人。”
陸小果眼中流露出士爲知己者死的感動感慨感激的神情,抱拳道:“少主的知遇之恩,屬下定當以死相報!”
世間之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每時每刻所發的誓言,所訴說的衷腸,又有幾分是發自內心的呢?
也許陸小果對待朱拓的心是真誠而純粹的,一旦他的身份暴露,朱拓又會有幾分相信他今天所說過的話?
大眼程睡夢正酣時,突然無緣由的驚醒,然後便驚駭的發現牀邊竟站立個人。
陸小果上身前傾,正以一種非常之近的距離盯着他看。
大眼程非常佩服自己的內定功夫,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纔沒有在如此駭人的窺視下驚叫出聲。
“你幹什麼?”
陸小果面無表情,依舊緊緊盯着他,“我實在忍不了了。”
大眼程深吸一口氣,雖然自己排名在陸小果之下,但若真的性命相搏,自己也未必就會輸給他。
但他決定還是先保持克制。
“我不喜歡男人。”
陸小果似是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大眼程嘆道:“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我房裡來,還好意思問我是什麼意思?”
陸小果搬個椅子在牀邊坐下,“我知道這樣跑過來找你很冒險,但今天晚上朱拓跟我說了件非常重要的事!”
大眼程坐起身,抹了把臉道:“什麼事?”
陸小果神情凝重道:“嬌十八是朱拓找來安插在葉孤山身邊的線人!”
大眼程神情也變得凝重,“這倒是件怪事……”他一想就覺得不對,“朱拓爲何把這件事告訴你?”
“這也是我覺得蹊蹺之處。”陸小果苦着臉道,“你說我是不是暴露了?”
大眼程想了想道:“也許是種試探。朱拓開始懷疑你的身份,猜測你想必是受人指使,而最有可能□□的便是他的仇人葉孤山。於是他也反其道而行之,一方面小心提防你,另一方面在葉孤山身邊安插眼線,一旦對方有何風吹草動,自己也好有所應對。”
陸小果接着道:“只是我的目標並非是朱拓,只要我不會對他有不利之舉,他自然也會對我消除戒備。”
他說完給大眼程一個大大的擁抱,“你簡直就是我肚子的蛔蟲啊!”
大眼程有些鬱悶道:“詞不達意吧?”
陸小果突然用力按了按,“你好像沒看起來那麼胖啊?……都是虛肉?”
大眼程立刻推開他,“趕緊走,讓別人發現咱倆都完了。”
陸小果站起身,轉身前又頓住,“有時間別老窩在廚房裡,多運動運動,把贅肉減掉,也許能變成像我這樣的美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