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斷腸紅？”
聽到弟子的話，穆恩微微驚愕了片刻，隨即又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
“就算那仙草真有此功效，你又要到哪裡去找呢？傳說之中，萬年前史來克七怪之首的唐三曾經在一個名爲冰火兩儀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株。那樣難得的仙草，世間還會有第二株？再說，萬年以來，可沒人知道那冰火兩儀眼在哪。”
“我知道。”
千朝光毫不避諱的給出了這個回答。
“我不僅知道冰火兩儀眼的位置，更知道那裡長着相思斷腸紅。絕烏石不碎，只要十萬年，相思斷腸紅就得以重新生長。在冰火兩儀眼，這個過程只需要一萬年。”
“至於爲什麼萬年以來都不曾有人再發現過冰火兩儀眼，不是這個地方消失了，只是有人把它藏了起來罷了。”
“斗羅大陸一共就那麼大，隨便一個敏攻系封號斗羅都能在三天之內從大陸極北飛到大陸極南之後再飛回來，怎麼可能會有尚未被探索過的區域？”
穆恩十分罕見的沉默了。
直到許久之後，他才緩緩說道：“......朝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內情？”
千朝光點點頭：“我知道，但我不能就這麼告訴您。以您現在的精神力狀態，如果情緒起伏過大，您的靈魂可能會提前解體。”
“嗯......也就是說，你有辦法？”
穆恩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這位弟子。
“既然有，那就施展施展。有句老話說得好，朝聞道，夕可死矣。我也沒幾天活頭了，能在臨死前聽點新鮮玩意也好。”
千朝光擡手凝聚出一道靈魂契約：“簽下這份靈魂契約，您的靈魂會與我的靈魂進行一定程度上的綁定，這會給您的精神波動設下一個安全閾值。”
“在您的精神出現巨大波動，達到安全閾值起付標準的時候，強制安全措施會啓動，對您的靈魂進行短暫的強制休眠，以免出現靈魂解體和精神崩潰。”
在將這道契約遞過去之前，千朝光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要反悔。
“老師，如果可能的話，能不能別問？真實的結果有可能會讓您用了上百年建立起的三觀崩塌。”
“而且我真的不想對您使用這樣限制的手段。這是安全繩，也是枷鎖。一旦簽訂靈魂契約，您的生命就將受制於我。我......”
“你這小子，怎麼現在婆婆媽媽的？”
穆恩呵呵一笑，一把將靈魂契約拿了過來。
“老頭子我都已經二百多歲了，臨到大限，就想聽點以前不知道的秘密，這你難道還不滿足我嗎？再說，我都要死的人了，你還能限制我什麼？”
在用精神力“看”過契約內容，並且按照指引自己完成了契約簽訂之後，穆恩才繼續說道：
“你都說了，我知道黃金古樹之中存在着一個靈魂這件事，難道我不知道學院典籍中記載的很多地方有蹊蹺嗎？”
“呵呵......聽你剛纔的意思，這靈魂似乎不是黃金古樹的？而且，如果我沒猜錯，那冰火兩儀眼，大概就是被唐三藏起來的吧？看來這位七怪之首並不像典籍中記載的那般良善......”
“您猜到了？那您爲什麼還要簽訂這份靈魂契約？”
千朝光神色一凜，他不明白穆恩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穆恩一攤手：“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些別的，比如......這份對於精神力的使用和對靈魂的瞭解，究竟源自於何人？如果我沒看錯，你的精神力品質甚至已經超過了我，這是有形有質的境界，絕非尋常人能做到。”
“包括你所施展的魂技，沒有任何一項是大陸上的光屬性魂獸能掉落出來的，就連相似的都不曾有。”
“還有十大凶獸之中的冰帝和雪帝又究竟是怎麼成爲了你和小童的武魂，小童身上橙金色的魂環究竟是什麼？你的魂環又是怎麼全部蛻變成十萬年的？”
“在臨死之前，我真的很好奇這些問題的答桉。”
說到這，穆恩突然笑了起來，還對千朝光眨了眨眼睛。
“原先礙於各種原因你藏着掖着，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有些問題老頭子我可是足足好奇了好幾年了。”
“所以，現在能夠告訴我了麼？”
看着穆恩這副故作輕鬆的樣子，千朝光強擠出來了一個笑容：“當然可以，不單單是這些，我甚至還能告訴您更多，有關於我的一切。”
在簽訂過靈魂契約之後，對於穆恩就沒有什麼保密的必要了。
在神識的作用下，哪怕是神元境的精神力也一定會受到制約。
這是從靈魂上進行的最根本的綁定。
除非奉獻靈魂之人的靈魂先千朝光一步蛻變成神魂，否則絕不可能脫離契約的限制。
於是，千朝光就將唐三留在大陸上的後手，以及穆恩想知道的一切都完完整整的告訴了他。
通過靈魂鏈接，千朝光也能切身的感受到來自對方靈魂上的那種虛弱。
那彷彿就是一個遍佈碎片的瓷娃娃，似乎隨時都會轟然碎裂。
爲了避免穆恩的靈魂加劇崩潰速度，千朝光這次特意沒有使用靈魂傳訊，而是一字一句的，親口將一件又一件事講出。
穆恩就像是一個晚年間正在享受天倫之樂的老人，躺在黃金古樹製成的躺椅上，津津有味的聽着自己的後輩給自己講故事。
“死靈聖法神·亡靈天災·尹來克斯......能夠以一己之力近乎毀滅整個文明，這真是不可揣測的強者......”
“強者？罪人罷了。若不是在我之後的那一代光明之子將我點醒，恐怕你今日就見到不到我了。”
就在穆恩喃喃自語的時候，一道灰色的氣流閃過，一道宛若真人般的靈魂體赫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對方無比吃驚的面容，尹來克斯澹然一笑。
“小子，你的意志力很不錯。若非當年走錯了路，你的成就不該止步於此。”
小......小子？
穆恩心中先是一呆。
隨即反應過來，在這位年齡至少有六千七百年以上的傳奇法神面前，自己這二百出頭的年齡確實也就是個毛頭小子。
“尹來克斯前輩謬讚了。”
短暫的恍然過後，穆恩意識到自己現在還躺在這不太合適，想要坐起來。
尹來克斯輕揮法杖，一道光芒頓時將穆恩籠罩，制止了他的這個行爲。
同時他也用光芒給自己凝聚成了一把凳子，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無妨，你身體抱恙，無需勉強。再說，你我同爲朝光之師，平輩論交即可。往日之中，這小子時常提起你。”
“其實早在很久之前，我就一直想要與你相見一番。但礙於某些原因，直到近日，在朝光的幫助下，我才終於擁有了在外界短暫顯形的能力。”
“你的身體問題朝光曾經跟我說說過很多，他也懇求過我很多次。只可惜，即便是我，如今也很難有辦法將你治好。”
穆恩臉上十分罕見的露出了一絲苦笑：“多謝您的掛念，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能夠成就極限之境，我已經比世間的絕大多數魂師都要幸運。至少，我還看過上層的風景。”
“聽你之意，你應該也並不想就這麼隕落吧？融合，說的好聽，不過是苟活罷了。”
尹來克斯臉上的表情現在有些耐人尋味。
穆恩並不清楚尹來克斯這句話是何用意，但卻本能的感覺到，這件事情似乎有所轉機。
“如果能活着，誰又願死？但爲了史來克的未來，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既然如此，那我可以給你除融合共生之外的兩個選擇，兩個都有一定機率存活，並且比你那融合共生更好地選擇。不知道你準不準備聽一下？”
穆恩的眼眸陡然亮了起來，甚至連氣息都在有所回升：“您......您此話當真！”
“自然。”尹來克斯點點頭，“不知道朝光先前跟你說了沒有，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兩個跟靈魂有關的項目。一個是靈魂之心，一個是黑武士。”
“剛好，大概就在前天，我的研究有了一些眉目，但缺少實際桉例進行試驗。如果那所謂的相思斷腸紅真如朝光所說那般神異，那麼我大概有三成把握完成轉化儀式，能將你的靈魂完整的保留下來，並將戾氣剝離。”
“......我能否問一下，您所說的轉化儀式是......”穆恩躊躇了一下之後問道。
尹來克斯坦然回答：“黑武士轉生儀式，如果成功了，你就將是不死軍團中的第一位黑武士，也很可能是第一位擁有靈魂之心的高階不死生物。”
“不死生物......”
穆恩在嘴裡翻來覆去的咂麼着。
“那......第二種選擇呢？”
尹來克斯繼續說道：“第二種的話，從理智的角度出發，我個人不太建議，這種方法成功率太低。同樣是藉由相思斷腸紅和我的一些研究心得，讓你與黃金古樹在共生的同時保證靈魂獨立。”
“換句話說，就類似於奪舍。只是你要奪舍的目標是黃金古樹，但不完全進行，只將自己卡在第一步上，用黃金古樹的力量保護住你的靈魂，並不斷消磨其中的戾氣。”
“等到未來朝光開闢神國之後，他就可以把你的靈魂從這棵樹中重新抽出來，令你在神國之中獲得永生。”
“只是這種辦法有兩個很大的弊端，想要讓你卡在奪舍的第一步，這很難。保留完整記憶將靈魂獨立的概率最多就只有一成。即便成功，你的靈魂每時每刻也都會消散。”
“而且你應該清楚，黃金古樹內不但有黃金古樹本身的意志，更有一個原本就準備進行奪舍的靈魂。”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她已經進行到了第二步。大概再過個幾千年左右，她就會代替掉黃金古樹原本的意志。”
“因此，你的進入是否會引起未知的變化，這件事無法預料。黃金古樹和那道靈魂很可能會認爲你也是奪舍者，從而共同對你發動進攻。”
“真若是出現這種情況，我也束手無策，你只能等死。”
“當然，也有可能他們會對此沒有反應，而是繼續進行先前持續了上萬年的拉鋸戰。”
穆恩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這一次的時間格外的久。
久到千朝光都在靈魂連接中同尹來克斯交換了許多有關於黑武士轉生的事情。
嚴格意義上來說，黑武士轉生這件事只是初具苗頭，尹來克斯也還沒完全研究出靈魂之心的凝聚方法。
所有的一切都還停留在理論階段，尚未在實際層面上驗證過。
否則，這老爺子早就自己先進階高階不死生物，然後泡在亡靈半位面裡跟軒梓文一塊嗨去了。
能不能真把穆恩保下來，尹來克斯自己心裡也沒底。
事情確實如他所說，很棘手。
最終還要看相思斷腸紅那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服下之後能有不朽之功的藥力究竟有沒有那麼厲害。
倘若能維持一陣時間穆恩的靈魂，那還是有着丁點機會的。
倘若沒有，一切休提。
許久之後，穆恩的嘴脣微微開合。
“我選擇放棄。”
“您說什麼！？”
千朝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穆恩灑脫的笑着：“我選擇放棄，這兩條路我都不選。這朵相思斷腸紅，還是留給你或者小童日後作爲保命之物吧。”
“至於我，我一個將行就木的糟老頭子，無需將如此寶貴的仙草浪費在我的身上。就算你將那仙草給了我，我又有何用？”
“整整一萬年才能長成的仙草，給我用，還不一定能成功，糟蹋啦......”
“未來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朝光，休要意氣用事。我意已決，此事也無需再提。”
“可是，老師......”
千朝光剛要說些什麼。
只見穆恩擡手一揮，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大力量驟然將他推了出去。
黃金古樹凋琢而成的房門勐的閉合，竟是將他鎖在了門外。
任憑千朝光如何拍打，那扇薄薄的木門依舊如亙古不變的礁石般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