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就後悔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問這個愚蠢的問題了,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的。”我說。
麥蘇沉默良久,然後緩緩躺下,拉上被子,關了牀頭燈,低聲說:“時間不早了,睡吧……”
房間裡的燈光更微弱了,只有我的牀頭燈還亮着。
我閉上眼睛,不語。
麥蘇躺在牀上,同樣沉默着。
似乎,我感覺麥蘇並沒有睡着,只是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麥蘇呢喃的聲音:“雖然我知道他已經去了天堂,可是,在我的內心深處,卻一直不肯不願承認這一點,冥冥之中,我感覺他仍在這人世間的某一個角落,一個不爲人知的角落……”
聽到麥蘇包含幽幽之情的聲音,我的心顫慄起來,喃喃地說:“有的人死了,但卻仍然活着……”
“是的,即使肉體已經消逝,靈魂卻會永遠在……”麥蘇輕聲說。
“正如我今天,我幾乎以爲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已經消逝了……”我說。
“你必須好好地活着,你不許離開這個世界……”麥蘇的聲音在顫抖。
聽着麥蘇的話,我的心裡感到了難言的感動和顫動,我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和文字來表達自己此刻的感覺。
但同時,我的心裡又感到了隱隱的不安,因爲我腦海中閃現出了瘦小丫的影子。
麥蘇今天帶給我太多的感動,同時又帶給太更多的迷惘,而帶給我更多的,是我自己心中一種奇異的感覺。
我在這種複雜的感覺中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來,睜眼一看旁邊的牀,麥蘇不在。
隨即,我看到窗口站着一個熟悉的背影,麥蘇。
麥蘇正批着外衣,靜靜地佇立在窗前,看着窗外靜謐深邃的夜空,看着夜空裡閃爍的繁星,沉默着……
我不知道此時麥蘇在想什麼。
夜深,深地如此朦朧和鬼魅。
人靜,靜地我能聽到自己的呼吸。
“你醒了……”麥蘇沒有轉身,輕聲說了一句。
“是的……你沒睡?”我說。
“醒了,不困了。”
“你在想什麼?”
麥蘇轉過身,輕輕向我走來,幽幽地說:“我在想,靈魂到了天上,還會回到人間嗎?”
我怔怔地看着麥蘇沉靜淡
靜的模糊的神情:“會的,靈魂永遠不會消逝,靈魂會遊蕩在任何一個角落。”
麥蘇坐到我牀頭,沉默了片刻:“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是的,我在身體在逐漸恢復,感覺會越來越好。”我輕聲說。
“白天的車禍,你覺得是偶然還是……”麥蘇說。
我的腦子裡一道閃電,倏地就想起了黃二,想起黃二機場安檢前和我說的話。
難道,這是黃二策劃的一個陰謀?
黃二當然不會放過我,我幾次破壞了他的計劃,讓他不能稱心如意接近得到麥蘇,他必定是想置我於死地的。
這次或許就是他實施的一次報復行動。
雖然我此時沒有任何證據,但我幾乎就可以肯定這一點。
黃二果然出手了,在我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
我沉思着,一時沒有說話。
“在打120的同時,我也報警了。”麥蘇說。
我知道麥蘇一定會報警的,但黃二既然要想做這件事,自然會想到各種可能,爲自己留下後路,那輛工程車沒有車牌,海邊公路又沒有監控,要想追查,是有難度的。
“警方那邊有消息嗎?”我問麥蘇。
“就在距離你墜海不到5公里的地方,那輛工程車也墜海了,但是,車裡沒有人,也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車主身份的東西。”麥蘇說。
顯然,車子裡故意墜海的,駕駛員在墜海前已經脫身。
這顯然是特意安排的,爲的就是毀滅罪證。
我嘆息一聲,看着麥蘇:“其實,我覺得,這應該是一起偶然事件。”
“爲什麼這麼說?”麥蘇說。
“因爲我想不到誰會這麼對我要下如此的黑手,因爲我知道開工程車的都很魯莽。”我說。
“警方說,那輛工程車是黑戶口,沒有任何正規手續,發動機和車架號都是假的,爲什麼會是這樣?”麥蘇說。
“很多工程車都是這樣的,黑戶,沒有手續,幹私活。”我說。
“爲什麼那車隨後也墜海了?”麥蘇說。
“出了車禍,駕駛員驚慌失措,慌亂中看不準方向了。”我說。
“爲什麼車裡沒有人?”
“墜海前駕駛員跳車了。”
麥蘇輕輕呼了口氣:“似乎,你在刻意爲對方開脫,似乎,你刻意要說服我給我證明這是一起偶然事件。”
“爲
什麼會這麼感覺?”我說。
“因爲你想隱瞞我什麼。”麥蘇說。
我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你不要想太多了,如果我想隱瞞你什麼,就不會和你說這麼多了。有些偶然性事件,不要非往別的方面去猜測……”
麥蘇沉思着,不語。
我繼續說:“不管怎麼說,我這條命還在,這是最重要的。”
“嗯……是的,這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麥蘇沉思的神情,停頓了下,說:“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你在想什麼?”麥蘇說。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看着麥蘇。
麥蘇低垂下眼皮,輕聲說:“很簡單,因爲我們是朋友。”
“這理由似乎還不夠。”我說。
“如果你覺得不夠,那麼,還有就是,你幫過我太多,你救過丹丹,你爲我的集團出過大力。”麥蘇說,“這些,你覺得夠了嗎?”
我怔了下:“這些,都不需要你對我如此之好的,其實,你也救過我的命,這是第二次了。我……我其實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報答你。”
麥蘇淡淡笑了下:“既然是朋友,談何報答?你和老三之間,也需要報答嗎?”
“我們是鐵哥們,互相之間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報答的。”我說。
“這就是了,我同樣希望你能把我也當做老三那樣的朋友,只是性別不同而已。”麥蘇說。
“你的骨子裡,似乎還帶着幾分江湖義氣。”我說。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個廣義的詞彙,義氣也是道義,道義是任何人都要講的。”麥蘇說。
“或許你的話是有道理的。”我閉上眼睛,或許我的想法是多餘的,是自作多情的,麥蘇真的只是把我當做了一個好朋友。
麥蘇伸手給我掖了掖被角,輕聲說:“夜漫漫,天亮還早,你再睡會兒,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恢復。”
“嗯……你也再睡會吧。”我說。
聽到麥蘇起身,聽到麥蘇走到牀邊躺下的聲音。
然後,房間裡變得安靜下來。
一會兒,似乎聽到了麥蘇均勻的呼吸聲。
疲倦涌上來,我再次昏睡過去。
睡夢裡,我看到了一個模糊而又清晰的背影,那是瘦小丫的,感覺那背影和麥蘇的如此相似。
在迷濛的混沌裡,我的心再次悸動和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