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劉家村的人都知道了,劉家麗娘要生的消息。大成一家,山子一家都過來了。當初麗娘是如娘和碧娘害得,才一直臥牀。如果今日麗娘能夠順利生產,那麼他們的心也能鬆一口氣。
可要是有個什麼萬一,就算打死那兩個婆娘,也解決不了什麼事,只能在心裡暗暗祈禱,祈求老天保佑麗娘能夠順利生產。
不僅是山子和大成這兩家,就連在坐月子的杜伊心裡都鬧得慌。當初麗孃的腦子被砸成那樣,還是懷了身孕的,很多藥物都不能用。從臥牀到現在,劉家人明面上不說,心裡都是提心吊膽的,深怕中途有個什麼萬一。如今孩子要生了,可千萬不能在這生產過程出什麼意外,否則劉家一家人恐怕都要崩潰。
車大夫來了,先是給麗娘把脈,劉家人都屏息以待。劉氏心裡沒譜,看到車大夫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心裡直往下沉。
“沒什麼大問題,勿需擔憂!”車大夫把完脈後,對麗娘點點頭,便收拾好東西,往門外走去。不過在走的時候,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劉大柱和二郎。
二郎和劉大柱對視一眼,面色沉重的跟着離開。
“車大夫,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山子一家和大成一家原本在麗娘房間的屋檐下,看到劉大柱和二郎沉重的表情,也跟着到了會客廳。才踏入進去,就聽到劉大柱沉悶的聲音傳來,心裡暗道莫非情況不妙?
“哎!”車大夫看着眼前的這三家人,重重地嘆息一聲。
“車大夫,你就別藏着掖着,有什麼話趕緊說啊。你這不說,我心裡懸得慌!”大成性子急,如今他又替杜伊做事,心裡極其擔憂。
山子娘反而不以爲然:“能有什麼事,女人生孩子不就是那麼一回事。之前不都好好的嗎,現在還能出什麼大事不成,又不是沒有生過孩子。這女人生孩子,就和母雞下蛋一樣,嘭一下就生了。”
二郎聽到山子孃的話,紅了眼。如果不是看在她是長輩的份上,估計一巴掌就先招呼過去了。
自家媳婦在裡頭生孩子,她卻在這大放厥詞,到底是何居心。
車大夫聽到山子孃的話,再看到一旁如娘捂着嘴在笑,嘴角忍不住哼了一聲:“敢情是山子娘你生孩子就和母雞下蛋一樣?老夫活了這把年紀,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山子娘面色漲紅,她原本是說麗孃的。可這車大夫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就是直接將這話套在自己的身上了嗎?這個該死的男人,居然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對她說這種話。若是當年山子娘不去服勞役,她又怎會守寡,如今又怎會這樣被人說?
“山子娘,現在孰輕孰重,你還分不清楚嗎?那麗娘可在屋裡生娃。若是沒事,從此咱們兩家也不用再愧疚了。可若是有個萬一,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敢說這事與你們家沒關係?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危險之事,哪裡是你說的那般簡單。當初你生山子的時候,可是整整痛了兩天,還傷了
身子,這可是全村的人都知道。”
大成的娘現在對劉家,心存感恩,又分愧疚。越是臨近麗娘要生娃,她就越緊張,甚至往寺廟去了幾次,只爲了求菩薩保佑。
“那是生頭胎,麗娘又不是沒生過。不是人們說,生了第一個娃,再生第二個就很簡單嗎?難道還是哄人玩的不成?”
山子娘依舊一臉不以爲然,對眼前這些人的大驚小怪,表示很不屑。
山子拉了拉他娘,又看到如娘咧開的嘴角,心裡很是着急。他怎麼就會有這樣蠢的娘和媳婦,原本他可以給杜伊幹活的,都是這兩人搞壞的,現在還又這樣,真是急死人。
“你拉着我幹啥,我又沒說錯。再說了,我們不都在這等着嗎?連母雞都準備好了,咱們又不虧她。我一長輩,還從未這樣的等過人。”
山子娘說完,找了根凳子直接坐下,看都不看山子一眼。她覺得自己能來這裡,已經是給劉家,給麗娘天大的面子了。
二郎終於忍不住了,低吼道:“你若是不願意,就別來,我家也沒求你。走,你給我走,我們家不歡迎你這樣的人!”
二郎一邊說,一邊拉着山子孃的手往門外走去。
“放開,你給我放開。來人啊,非禮了!”
山子娘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二郎拉着往門外脫去,又羞又惱。這樣被趕出劉家門,她的裡子面子都落沒了。又被二郎還不避諱的拉着手,對她這長期守寡的婦人而言,是一種侮辱。
碧娘聽到山子孃的話,當場就笑開了:“我說山子娘,你都一把年紀了,誰會非禮你啊。你也不拿鏡子照照,還當自己是十八歲姑娘呢!本來麗娘生娃就在受苦,你卻說出那樣不中聽的話,誰心裡會高興?我當初是做的事情,我承認是我錯了,我希望麗娘能好,哪怕要我等上兩天兩夜不睡覺,也沒關係。當然,我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了。哪有嬸子你這樣說話的,二郎兄弟沒拿掃把將你掃出去就不錯了。”
碧娘是個嘴利的,加上這段時間以來,被大成和自家公爹婆母的教導下,明白了不少事理。他們家理虧,這些事,都認下來。
難道山子懂果園這塊,杜姑娘不要他。若是她的話,也不會願意。誰會找一個有個是非不分的娘,還有個惹是生非的媳婦的人做事的,又不是腦子欠抽。
山子看到自家媳婦眼裡露出的不耐之色,再看看他娘,想到他孃的話,便直接將他娘和如娘趕回去了。
等人都清靜了之後,車大夫這才把之前的診斷結果說出來:“二郎,大柱兄弟,你們最好心裡準備,麗娘這次情況不是很樂觀。”
大成倒吸一口氣,完全矇住了。碧娘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攪在一起,難道她真的害人命了?
二郎急紅了眼:“爲什麼,我媳婦不是好好的,怎麼會不樂觀。車大夫,是不是你查錯了,要不你再去查一下。”
劉大柱低着頭,悶不吭聲,心裡極度難受。
喉嚨處鼓着一口氣,咽不下去,吐不出。
“車大夫,可有什麼法子?求求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救她們。”大成娘臉色蒼白,拉着碧娘,在車大夫的跟前跪了下來,頭磕地砰砰作響。
大成爹看到自己的老妻這樣,心裡也不好受。可麗娘肚子裡有孩子,那可是兩條人命啊。這是他們家的錯,他們家兒媳婦做的孽。
碧娘看到大成赤紅着眼眶,“啪”的一聲,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當初那麼衝動,麗娘也不會這樣。嗚嗚嗚……我錯了,我錯了。車大夫,求求你了,無論如何都要救救他們。”
“我無能爲力,這一切,只能看麗娘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能挺得過來,我自有辦法讓她活下去。可就算是挺過來了,我也不能保證還會和現在一樣。”
麗孃的腦子裡,有一個大血塊,他沒辦法將其引出。這次生孩子,會有太多的變故了。加上她的身體之前沒辦法用藥調養,如今看起來好,可到底還是不如從前。這次生產,即便生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引發其他的病症出來。
二郎抿着嘴,走到屋檐下,看到害怕顫抖的小虎子,緊緊的將其抱在懷裡。雙眼赤紅的盯着緊閉的房門。裡面時不時溢出的痛吟聲,聲聲都敲擊在他的心上,痛得他難以呼吸。
“爹,娘痛!”小虎子抽着鼻子,聽到麗孃的聲音,渾身不斷顫抖。小小年紀的他,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只知道他娘在房間裡,阿奶和桃花姑姑都不讓他進去。
“沒事的,會沒事的。虎子乖,你娘會沒事的。”二郎話是這麼說,可堂堂大男人的他,自己卻恐懼的渾身顫抖。
他不能失去孩子娘,想起麗娘嫁給他,從挑開紅蓋頭的那一刻開始,麗娘就已經在他的心裡紮根發芽,如今已經長成了一棵樹。要將這棵樹從他心裡拔出,那等於是要了他的命。
“二郎,你進來一下!”突然門內傳來劉氏嗝咽的話。
二郎放下小虎子,推開門,看到面色蒼白,眼睛緊閉,渾身已經汗透的麗娘,鼻尖一酸,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滴落。
麗娘聞到熟悉的氣味,睜開眼睛,看到二郎紅了的眼眶,眼淚順着眼角,沒入鬢髮。
“我今生能嫁給你……爲你生兒育女,已經知足……如今心裡掛念的,只剩下美珍……答應我,若是我沒了……替我好好照顧美珍……”
麗孃的話,說得極其緩慢,彷彿隨時都會斷氣一般。二郎的眼淚越落越急,旁邊劉氏在抽泣,穩婆也紅了眼眶。
“不,我不會答應你的。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我不要孩子了,只要你好好活着。你答應過我,會陪着我一生的。”
“答應我……”麗孃的目光緊緊的盯着二郎,眼裡帶着不捨。
“只要你活下來,我就答應你……”二郎痛哭失聲,抱着麗娘。
麗娘沒有等到二郎的答應,下一波的陣痛又接着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