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隨着魂靈蘭一併指,槍口噴射出花火,鬥氣所化的子彈倏地一聲飛了出去,那小小一顆子彈已經撕裂了空間,下一刻就要擊破薰兒的頭顱。
然而這一刻起了變化,一個人影以更快的速度衝了進來,像幽靈一樣到達了薰兒的前方。
緊接着,站在她面前的人猛地顫抖了一下,他手掌同時在緊束薰兒的身上溫柔地輕拍了一下,束縛隨之撕裂開了一個口子,薰兒輕輕一衝就散開了來。
還沒看清事情的薰兒愕然睜着雙眼,臉上四濺着來者的血,緊緊的抱住了來者——眼前的一縷白髮,無比熟悉。
“——古妖?”
“沒事……?”
古妖急促地呼吸着,烏黑的雙瞳忽凝忽散,身後背部一片模糊,因爲血液流入破碎的肺腔發出的聲音像破爛的抽風機一樣難聽。
薰兒的身體隨着急促地呼吸而起伏着,散神的目光看着身前的古妖,深深地低着頭,把古妖緊緊地抱着懷裡,似乎根本感知不到天地間的其餘任何聲音響動。
“真是的……我真像個……白癡……竟然……躲不開……不過……想……不到……”
古妖的眼眸漸漸黯淡,困難地睜着雙眼,隨着鮮血吐出話語,他漸漸有些聽不清楚天地間的任何聲音,眼前美麗的容顏也漸漸變成一些古怪的幻覺。現在的感覺非常奇怪,痛楚無限鮮明,卻無法條理清晰地思考。
“當年……我……這麼……你卻……連話都不……和我說兩句……現在……我快……死了,你倒是……願意和我說話了。”
薰兒渾身都因激動而顫抖着,淚水奪眶而出,薰兒第一次知道,淚水是可以在感動的情況下奪眶而出的。渾身寒冷地看着懷裡的年輕人,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事情轉變得太快,但此刻充溢在她心中的,只有那幾欲裂胸而出的哀傷。
說到底,女人或者從來不會討厭愛自己的人。
古妖渾濁散亂的眼光在風雪中緩緩挪動着,或者對於這個爲愛情矇蔽雙眼的人,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要替薰兒擋住這奪命的子彈的古妖而言,看到她哭就已經無比滿足了——這證明了他所做的事還是有些價值的。
他忽然盯着薰兒,身體在不由自主地顫抖着,輕聲地問道:“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概是薰兒沒有料到他最後一句疑問竟然是這句,她不顧兩頰的淚水流下,拼命讓話說得流暢一些。
“你是個好人。”
古妖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喉嚨裡嗬嗬作響,呼吸急促地喘息着,然後笑了起來,染滿鮮血的嘴角邊的,是功虧一簣的自嘲,笑得很難看。
“……啊,是啊……”
仰望着青空,然後他眯起了雙眼,雙手向天空攀去,最終無力的垂落下來。
就這樣,他再也不動了。
古妖死了,就死在他爲之付出一切的少女的懷裡,帶着一絲欣慰,一絲複雜,還有一絲落寞。
薰兒沉默下來,把古妖幾根白色的頭髮拔了下來,靜靜地系在蕭炎所送的那手鍊之上,然後打開了虛空,將古妖的屍體送了進去。
氣氛忽然沉默得可怕。
“真是的……人家可不是喜歡亂殺人的人呀,就這麼衝出來……就像是那些小說的主角家被別人‘不小心’毀掉一樣嘛。如果說這要我來負責,這簡直沒有道理呀,這事不賴我哦。”
魂靈蘭似乎還要玩弄這般情形的薰兒,不絕於耳的嘲笑聲隨風而來。
“……閉嘴……”
薰兒臉色陰沉,語氣中夾雜着千百種情感。
然而臉上帶着嬉笑的靈蘭,依舊笑嘻嘻地開口了:“嗯~~~~~那我道歉好了,對不起咯~~~~~!!”
“砰!”
就如同上天降下了天罰之錘,靈蘭像被這大錘狠狠擊中臉頰,口中也擴散開出血腥的味道——在連她都反應不過來的瞬間,薰兒直接一拳打在她的右臉上。
“好呀,竟然你不想閉嘴,那我就將你打得說出話來爲止。”
剛剛還紛亂不堪的心神,在這一刻起變得無比平靜——薰兒彷彿忘卻了自身存在一般,淚水無法模糊她的臉,她心中已經沒有疑惑和表姐妹的困擾,剩下的,只有幾乎要化爲實體的憎惡和執着,和無論如何都要屠殺掉敵人的意志。
從腳尖開始到頭頂,金色的火焰似乎化爲一層極爲微薄的絲絹,把薰兒全身覆蓋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降臨到世間的女神,散發這令人生畏的光芒。
現在的她,終於達到了把金帝焚天炎徹底隨心所欲地掌握使用,以武道來說,達到了心如止水的地步。
“……好極了,你終於有些鬥志了嗎?終於不是被那個蕭炎矇蔽你的雙眼了。”
握槍的拇指檫去臉頰上的,然後伸出舌頭舔掉——魂靈蘭的目的不是像剛纔那樣單純的勝利,而是實現其過程中的流血,這一刻她的心中有着劇烈得幾乎要渾身顫抖的激昂感,她所追求的就是這情感的渲泄,這戰鬥的喜悅,這流血的痛楚。
手指緩緩握緊“時針”,“分針”的槍把,手指傳來那堅固菩提木的觸感——冰壁依然存在,剛纔被古妖拼命突破的小洞已經自行修復起來,在這個冰壁之內,就是二人決戰的舞臺。
瀰漫着死亡與滅絕的空氣,時而吹過陣陣陰冷的微風。
兩人終於首次真正地直視彼此,並且同時向對方傾瀉一切的情緒,向甚至沒有迴響的虛無深淵裡,傾注着不斷變得強烈的感情……那是一種瘋狂前的平靜。
被同一個人殺死母親的二人——
身體留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二人——
相似而又相反的二人——
於此時此刻,開始了她們最後的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