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星期開始了。
早晨六點半,碧曉波讓鬧鐘準時鬧醒了她。她馬上起牀,洗過臉、刷過牙,便取出麪包,衝上牛奶,就着果子醬用過了早餐。接着,她挎上書包走出了玫瑰樓。
這天上午有兩節現代漢語,兩節外國文學,都是必修課,八點上課,她要在七點五十分鐘之前趕到教學大樓。
走出麗景山莊,就到了通往學校的馬路上,而且不遠處就是公共汽車停靠站。碧曉波等了不到十分鐘車就來了。
如果不是爲了趕時間,怕遲到,碧曉波是不打的的。她想省錢還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受不了在校園裡下車時同學們投來的各種各樣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羨慕,更有妒忌。一遇到這些目光,她就覺得自己成了衆矢之的,不知有多少同學在從四面八方圍堵她,對她羣起而攻之。
公共車到了校園站。碧曉波下車後,一看時間,是七點二十七分。因爲時間還充裕,她便不緊不慢地往中文系教學大樓走去。她步履輕盈,氣質優雅,顯得卓爾不羣。這與上個學期的碧曉波,已經有了不少的變化。這種變化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她自己並沒有感覺到。
這時候,學校有線廣播室正在轉播着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節目。
在廣播聲裡,學生們紛紛走出各自的宿舍,成羣結伴地向各個教學樓涌去。
不時有各種豪華漂亮的小車從碧曉波的身後飛馳而過。這是本市有錢或有權有勢的學生家長送他們的子女來上學。以前,碧曉波很羨慕這些子女,可現在,她不再那樣羨慕了……
碧曉波正走着,彷彿聽到有人喊了她一聲。她舉目尋去,見是曹多多站在前面朝她招手。
“曉波,”曹多多說,“你今天怎麼沒打的來呀?你看那些坐小車來的同學多瀟灑!”
碧曉波心裡想,我打的不打的,關你什麼事呀,真管得寬!她沒理睬曹多多,繼續往前走去。她打心眼裡瞧不起曹多多這個同學。
曹多多緊跟幾步與她肩並肩地走着,並且用手拉了拉她的上衣,問:
“你這衣服看着特別順眼,手感也挺好的。花了好幾百吧?”
碧曉波身上這件ru白短袖衫,是嶽果成那回陪她在免稅商場買的,當時的標價是有三百多。可碧曉波不願對曹多多說真話,她說:
“要什麼好幾百呀,才三十多元買的。”
曹多多哈哈大笑:“你騙鬼喲,你現在還願意穿幾十塊錢一件的衣服嗎?”
碧曉波聽出她話裡有話,心裡吃了一驚:難道她知道我在外面找了朋友啦?可又一想: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和嶽叔的事,只有那個米科長清楚,而米科長是絕不會告訴旁人的。曹多多亂嚼舌頭,討厭!
曹多多見她不吱聲,又詭譎地衝她笑了笑,還用手將她拉住站到路邊,說:
“曉波,有件事,你幫助我一下好嗎?”
“什麼事?”碧曉波問。其實她心裡明白,曹多多是要向她借錢了。
曹多多經常向同學借錢。只要她發現誰手裡有錢了,她就會去找誰“幫助”的。借到了錢,她不是買衣服,就是去麥當勞,去啃德基。而且她從不會主動還人家錢的。同學都煩死她了,有錢都儘量不讓她知曉,萬一不幸讓她知道了,她要“幫助”,也只給她五塊十塊了事。大家背後議論,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反正也不過五塊十塊的,就當是自己喝了飲料、吃了荔枝了。
果然,曹多多說:
“我在‘女子世界’看中了一件衣服,秋裝,很適合我的,我錢不夠,你借給我吧。”
碧曉波只想馬上擺脫她,但礙於面子,又不好一口回絕她,只得從包裡掏出了錢夾。打開錢夾,裡面除了幾張塊票和角票外,就剩下一張一百元的大鈔了。她猶豫了一下,終於心疼地將百元大鈔交給了曹多多。
“就一百呀?”曹多多接着錢說,“那衣服要四百多呢,你借五百給我!”
碧曉波氣得什麼似的,她把錢夾亮在曹多多眼前,說:“你看你看,我把一百元給了你了,自己就剩幾張零錢,你還不知足,真是!”
曹多多涎皮賴臉地笑着,說:“別小氣嘛,你有錢!我知道,你有錢!你傍了大款了,錢多着呢!”
“什麼?你說什麼?”碧曉波陡地漲紅了臉。
“我知道你傍了大款了,錢多着呢!”曹多多又重複着說了一遍。
碧曉波真想刮曹多多一個耳光,並且把那一百元要回來,然後永遠不再理睬她。可是碧曉波終於沒有那樣做,她也不敢那樣做。她只狠狠地跺了一下腳,加上一聲“哼!”,便逃也似的奔向中文系教學大樓。
曹多多望着碧曉波狼狽而去的樣子,感到很開心。她也向教學樓走去,可不慌不忙的,還不時得意地摸摸裝着那一百元的褲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