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果成在辦公室接到市局李子仁副局長的電話,約他這天上午十點鐘去市局彙報工作。他看時間還早,便翻開工作筆記本,考慮着要向市局彙報的內容。正好哩,即使李子仁副局長不打這個電話給他,他也要去找市局領導彙報的。
李副局長代表市局黨組在大會上說的“年滿五十五歲的處級幹部一般不再提拔使用”這一條“意見”,自然使本來已經覺得很憋氣了的嶽果成又增加了一種危機感。但是,讓他感到更不舒服的是機關裡上上下下對他態度的變化。
他知道大家背後都在議論他,他也大體猜得出他們議論的內容。口頭上,雖然他們還是“局長、局長”的,可話語中已經流露出一種不屑,有一種看你“冬天的蚱蜢還能蹦多高”的意味。特別是米勉,嶽果成明顯地看出,他現在是有意無意地在迴避着他。
所有這些,都與幾個月前宣佈由他嶽果成代理局長時成了鮮明的對照。
“我還沒下位呢,好歹現在我還在主持全局工作呢,就是這樣了!”嶽果成心裡忿然地想,“我要是真下臺了,不曉得對我會是什麼態度。”
嶽果成自然不願意就這樣敗下陣來。相反,倒激起了他要“搏”一下的勁頭。按照市局黨組的要求,各分局的機構改革要在三個月內完成。“再過三個月,我也還沒滿五十五哩!”嶽果成心裡想,“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我就不信組織上就這樣要我下臺。即使真要我下臺,只要新的局長一天沒來,我就要掌好一天權,用好一天權!”因此,這些日子,嶽果成盡力壓抑着自己忿懣的情緒,照常地抓工作,照常地行使他的權力……
前天下午,他去苗志高辦公室,想按照市局的要求,和苗志高商量、研究分局精簡科室的方案。他敲過門後,苗志高好一會才把門打開。原來是米勉在裡面。
“哦,米科長在這裡!”嶽果成故作驚訝地,“我還以爲沒人呢!”
苗志高和米勉談得正投機,嶽果成突然而至,他們未免有些尷尬,但米勉很快便鎮定下來,大聲說:
“譁,是嶽局長駕到!領導找領導——我不走也得走了。”
“米科長,”嶽果成叫住要走的米勉,“這一向是不是很忙呢?我都很少見到你了。”
“我們事再多,也比不上你局長忙呀!”米勉一隻腳已踏出了門外,卻又回過頭來說道:“局長,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了,那份材料我已經報到市局去了。”
嶽果成楞了一下:“是嗎?那好,我說過那材料寫得不錯,是該上報的——你們的功績嘛!”
“也就是局裡的功績。”苗志高插嘴。
“那是當然。”嶽果成說。
“苗局長,”米勉得意地向苗志高送去一個女人般的媚眼,“你們兩位局長談,我走啦。”
米勉對嶽果成態度的大轉彎,尤其是當着苗志高對他表現出如此的傲慢和冷漠,使嶽果成感到像吞下了一隻綠頭蒼蠅般難以忍受,但又無可奈何。“我還把他當成知己呢,真是瞎了眼!”嶽果成在心裡罵着自己。
嶽果成不由得想到了他和碧曉波的事。他包養着碧曉波,米勉可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是他想,米勉對我態度的變化,無非是他認爲我當不成局長了,所以趨炎附勢地去巴結苗志高。好在我還沒得罪米勉,他總不至於把我和碧曉波的事捅出去吧——捅出去對他又無任何好處。
這是嶽果成僥倖的想法。但很快,他這想法便讓事實證明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