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不靜。
客廳內,保姆回房間睡覺去了,易會榮在等冷向陽回來。今天,她要好好與他談談。
冷向陽回來後,她把他叫到樓上的房間內。
“我要與你好好談談。”
“談什麼?”
“你老實告訴我,尚芳從哪兒弄到一百萬?是不是你給她的?”
“我對你說過幾次了,是她從別人那裡借來的,那是我要投資魚池和牧場的錢。”
“誰?”
“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反正我對她什麼也沒有幹!也沒給她一分錢!”
“手機不是你給她的麼?”
“我給她過,可她沒有要,又退回來了,我開車撞了她,怕她去告我,要求她私了,纔給她送的手機。”
“騙人!冷向陽,你可知道,你當時從農村來,全靠我們家幫助你纔有今天,當老師、賣書、出盜版書、走私香菸、摩托車、汽車,哪一件不都是違法?你不老實,我就告發你!”
“那是以前的事,你們家兄弟沒幹?如今我開餐飲公司,是合法納稅人,再也沒幹違法亂紀的事。”
“你小子忘了?剛開業時,是我父親給你拉客出點子,在新聞媒體上出錢做廣告,如今你坐在家裡收錢,名聲打出去了,就要甩我?嫌我老了?要娶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跟你這麼多年,你那點兒小心眼,我還不知道?你再這樣對我無情無義,我的兄弟不會放過你。”
“你告訴他們好了,我就是要離婚,你逼我,我也不怕。我跟你辦完離婚手續,再明媒正娶一個。”
“娶那個小狐狸精?”
“你不用操心。”
“既然這樣,我也不活了,今天咱們同歸於盡!”說着,易會榮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瓶。
“什麼東西?”
“毒藥。”
“我告訴你,你可別亂來!”
“我自己喝,我死!我死了你就是罪犯,我們易家不會放過你的!”說着,易會榮打開瓶蓋,要一飲而盡。
冷向陽疾步上前搶過,他打開窗戶,把瓶子扔到窗外。
“你不讓我死?”
“對。”
“你還疼我?”
冷向陽轉頭向窗外,沒有回答。
“你不要我了,要把我這個結髮妻子拋棄了,我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我去跳河!”
“你回來!”冷向陽一把抓住發瘋要向外跑的易會榮。
“放開我!”
“河水都凍住了!”
“不用你管!”
“你能不能冷靜下來?我們好好談談?這樣下去,我們誰也不會幸福!”
“我冷靜?你幹出這種絕情的事,還讓我冷靜?我真後悔,我們家人不應該幫助你,讓你成了人上人,你要還是個臭老九,有花心也沒有錢在外面養小情人。”
“易會榮,你坐下,當心鄰居聽見,保姆也會聽見。”
“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你以爲我怕麼?我們和平談判,孩子也大了,我有幾句話一直想對你說,可又一直沒有說。”
“我不聽,我什麼也不聽!”
“那你會後悔的。”
“我纔不後悔呢,你鬆開我!你把我的胳膊都抓疼了!”
“那年,我剛從鄉下進城……”
“你不要對我講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你不讓我死,我就要讓那個黃毛丫頭死!要不,我就把你廢了!說到
做到,絕不放空炮!”
冷向陽一愣,鬆開她。
“怎麼?你怕了?”
“不怕!”
“你心疼那個臭不要臉的鄉下黃毛丫頭?她救了你的命,我給她十萬元作報答呢!”
“她沒要。”
“早晚她得要,我們不欠她的情,你要好好跟我過,我爸又有一個大買賣,可以讓他轉給你做。”
“犯法的事我不幹!”
“我們一起走,離開這個地方,去加拿大雨寒那裡。”
“我哪兒也不去,我在北水起的家,就生活在這兒,這個地方適合我,我還有事,我走了!”
“你走,我也走,我去找野男人玩兒,你要跟我離婚,我告訴你,後山牆掛門簾,沒門。”
“你去哪兒?”
“不用你管。”
冷向陽口氣一緩,對易會榮說:“我們好說好散,你要去哪兒?我用車送你。”
“不用。”
“你爲了救我,擔過驚,受過怕,這我感謝你,可我們的婚姻已無幸福可言,走到死衚衕了,你爲什麼不同意離婚?也許你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
“放臭屁,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滾吧!你真讓人噁心!”
冷向陽大步走出門,他再也不想回到這個家,房內豪華的設施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空架子,真正的幸福千金難買。
金錢買不來幸福。
他不明白,爲什麼在這個時候,讓我認識了尚芳?使他塵封已久的記憶又重新掀開,初戀的事使他刻骨銘心,難道這是老天有意的安排?她太像他下鄉時的那個女人了。
冷向陽把車開出來,他心中迷惑:這個時候去哪裡?去找尚芳?還是回公司?
天上又飄起小雪,雪隨風在空中舞動,它們沒有家,風把它們吹到哪裡,哪裡就是它們的家。
尚芳正在宿舍收拾東西,車票已經買好,三天後就回家。
這時,值班室的人在喇叭中喊:“尚芳在麼?樓下有人找!”
尚芳答應一聲,把東西放下,趕忙來到一樓門口。只見一個身着裘皮大衣,頭戴狐狸皮帽子的貴婦人站在門口,這件衣服她在商業城看見過,標價三萬六千元。
“原來是你?”
“對,沒想到吧?”易會榮冷冷一笑。
“你找我什麼事?”
“我不是言謝,也不是來打架的,咱們找個地方,去外面好好談談,行嗎?”
“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我不會再找他,也不會再理他,你放心,你回家好好過日子吧,我還有事。”
“尚芳,我們都是女人,從年齡上講,我還是你姐姐呢,走吧,咱們出去走走!”易會榮很親熱地上前拉尚芳。
“去哪兒?”
“隨便走一走,反正你們也放假了,沒有事,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女人。”
“走吧。”
尚芳也要對這個可憐的女人講講自己的心裡話,讓她放心,自己有男朋友並且很幸福,不會再幹擾她的生活。
女人最理解女人。她們的眼淚有時比男人的拳頭有力。
兩個人打車來到一家曾經留洋的人開的西餐館。
裡面沒有幾個食客,也許吃在中國在這裡得到證實。中式飯店到處都有,北水市僅有幾家西餐館,也漸漸不景氣,紛紛倒閉,被中式餐館改頭換面。
易會榮要換一個環境,她也猜出像尚芳這樣的窮學生,兜兒裡乾癟,不會來這種一瓶酒要二百元以上的地方。
廳內燈光迷離,音
樂舒緩,一色漂亮的男服務員,穿西裝、打領結,偶爾還說幾句洋文,多少像那麼回事。
易會榮要了雞尾酒、幾個洋菜,兩個人邊喝邊談。
“他原來很窮,我們過得很幸福,他一心幹事業,我照顧家。據我所知,他在外面也沒有女人,我們的孩子大了,就送他去加拿大讀書,家裡生活一直很平靜,自從你闖入我們的生活,他的心就變了……”易會榮說到這裡,低眉絮語,令人生憐。
“我本來無意打擾你們的生活,都怪那次車禍。否則,我的生活也很平靜,很幸福。”
“尚芳,我們不憶舊了,好麼?”易會榮突然伸出雙手,把尚芳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激動地說:“小尚,就算大姐求你了,你走吧,離開北水市,遠走高飛,越遠越好,我給你五十萬。”
“什麼?”
“如果你嫌少,我可以再加些,我不缺錢,我不能沒有他,我已經人老珠黃,你還年輕,可以再去闖世界,我們家三代生活在北水,有我們的關係網和基礎,而你換個地方很容易,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我給你六十萬,明天你就在這個地方消失,行吧?就算大姐求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在一起生活許多年,孩子都大了,孩子不能沒有父親,我不能沒有丈夫,我知道他願意吃什麼,鹹的淡的我可以根據他的口味做菜,可你不能,請你答應我吧。”
尚芳爲之怦然心動。她慢慢地收回手,低聲道:“我還有半年才能畢業,我男朋友剛好求人,在這裡找到一個好的接受單位……”
“那沒有關係,我可以幫助你們找工作,別的市我也有熟人,只要有錢,你想去國外都可以。”
“大姐,我理解你,這事我要與男朋友商量一下,好麼?有一點我向你保證,我以後肯定不再找他!”
“可他找你怎麼辦?我又不能整天看着他!”
“他如果找我,我也不理他,你放心!”
婚姻至此,易會榮還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婚姻已經毫無幸福可言,這種捆綁身心的婚姻,最好的辦法就是離婚。
尚芳感到女性的可悲與可憐。
“尚妹子!”易會榮叫的聲音更甜,她喝一小口酒,臉上有一些紅暈泛起,不知道是因爲激動還是酒力所致。
“尚妹妹!我這個人雖然沒有多少文化,可我羨慕你們文化人,特別是大學生,你們明白的事多,又講道理,今天咱們說好了,過幾天我就把存錢卡給你,行嗎?”
“不,我一分錢也不要。”
“你變卦了?爲什麼?”
“你給我幾天考慮時間,好麼?”
“你嫌錢少?我可以再加!”
“我已經向你說過多次,保證不再找他,你也不要總對我提錢,你以爲世上有了錢,就什麼事都能辦?”
“當然,這是真理,我活了四十多歲,總結出的真理,有錢能使鬼上樹,也可以樹壓鬼。”
“我不認爲錢有那麼重要。”
“你這個丫頭,剛纔還說得好好的,又變卦了?這個世界你不認錢還認啥?爹親孃親不如錢親,如今的年輕人,說變就變,啥事都幹得出來,真不要臉!”
“你罵人?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對不起,我羞與爲伍,告辭了!”尚芳拂袖而去。
“小狐狸精!看你厲害還是我厲害,我警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易家可不是好惹的,在這北水市一跺腳,地也要亂顫呢!”
尚芳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快步走出門去。
易會榮希望的和談又破裂了,還惹一肚子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