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霓裳活了足夠久,也見了足夠多的事,很多都忘記了,也有很多記在了心裡。
身爲隱聖谷聖女,她的經歷與自己徒弟卻大不相似,她最早只是一個尋常江湖武林家族的千金小姐,很早的時候就表現出驚人的天賦,原本家族在她十六歲的時候給她安排一個夫婿——那時候還是明朝,十六歲結婚已經算是晚的了。
但因爲綰霓裳的武學天賦太過驚人,從家族中跳出,拜入了當時很有名的一個門派中,在一次江湖大會中,年僅十六歲,卻達到先天境,且擁有精妙劍法的綰霓裳,一舉成名,稱爲霓裳仙子。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所謂修仙的事,直到後來,遭遇了一個窺視她美貌的煉氣期六道門人,將他擊敗後,才從他嘴裡得知了六道門的事,機緣巧合之下,她加入了六道門。
然而,進入六道門,是她最正確,也是最後悔的選擇。
最正確,是指她依靠六道門的修行資源,成爲了返虛境的強者,且靠着丹藥,讓父母哥哥一生都無病無災,活到了一百多歲才嚥氣,因爲一家人活得太長壽,還因此被朝廷賜了塊匾額,稱爲“長壽之家”。
——一家五口人,包括她哥哥的幾個兒子,都活到了九十歲以上,這放現代都是長壽了。
她陪伴了父母家人直到六十歲,每年逢年過節都會回去看望家人,這是綰霓裳認爲自己加入六道門後,做的最正確的事。
但最後悔,也是因爲這個。
父親六十歲大壽那一天,她從六道門返回家裡,獻上了“仙丹”——世人口中的仙丹,在六道門只是一些較貴的丹藥罷了。
但獻上丹藥後,綰霓裳卻沒能從父親的臉上看到笑容,反而看到的是一種深深的敬畏。
旁人詢問父親,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是誰啊?
父親沒有回答,臉色越加難看,她母親也沒回答,她哥哥同樣沉默着,只有她哥哥的一個小兒子,用童言喊了出來:這是我姑姑!
在那一剎那,綰霓裳看到了周圍賓客驚愕的眼神,壽宴上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綰家竟有如此年輕,芳齡不過十七八的姑姑?!
“……”
綰霓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場壽宴的,只記得自己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踏進家門一步。
那個家,也已經不是她的家——無法讓心靈得到安寧的地方,是無法稱之爲家的。
直到父母死去,她才翩然而至,遠遠的看着憑弔的人,靜靜的等待送葬的人離開,才點了三根香燭,插在了父母的墳頭上,跪在墳前拜了三拜。
這樣的事,她做了三次,父親,母親,哥哥。
三次之後,她徹底斬斷了塵緣,成爲了六道門的聖女。
依稀記得,母親垂死之前,口中喊了她的乳名:裳裳。
那時候的綰霓裳其實就隱身在母親的病牀前,卻始終沒有現身出來。
因爲,病牀之前,除了她哥哥外,還有一大幫的綰家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