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至大多數人吃的是餃子，而南方的冬至大多數都是吃湯圓的。
餃子香，湯圓甜，各有各的妙處。
只是對於拉手網來說，他們碗裡的湯圓並不甜，反而有些苦澀，而且是一種說不出的苦澀。
一百二十萬花完了，確實像大家預估的那樣，基本算是打了水漂，只換來了幾面商戶送來的錦旗，說他們拉手網是大慈善家，幫他們鋪開了業務，打響了品牌。
羅賓是臉上笑嘻嘻，心裡麻賣批，嘴上甚至多了個燎泡。
怎麼輸的呢？
其實最近這幾天，拉手網滬上分站的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有人說是輕敵了，一開始沒把拼團當回事，不然不會到這個地步。
但羅賓覺得不是，最起碼不全是。
拼團忽然入駐滬上，而且在打廣告之前已經簽了五十多家商戶，這固然可以算作是一場偷襲，可他們心裡都知道，如果單靠偷襲，拼團不會把他們打成這樣。
他們的地推鐵軍，自己有能力擋住嗎？
沒有。
他們的美食節在五月份就開始鋪墊了，自己有能力防住嗎？
沒有。
那些深度合作協議也是早在半年前就挖好的坑，他們能不栽跟頭嗎？
不能。
所以，哪怕拉手網一開始就對拼團抱以高度重視，最後的結果也還是輸，因爲那些手段他們根本擋不住。
就算一開始就有防備，也只不過是多煩惱幾天，對於結果完全沒有影響。
“元旦之後，我可能會被總部調回去，擔任別的職務。”
“我想說，能和大家一起共事是我的榮幸，但天下下無不散之筵席，現在也到了分別的時候了。”
“楊總今天下午會從京都過來，陸續接手我的工作，希望大家對他可以像對我一樣，一如既往的精誠合作。”
羅賓說着話，吃掉了碗裡的一顆湯圓，此時的會議室內沒人說話，連吞嚥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市場丟了差不多一半，這件事總歸是要有人站出來負責任的，高層領導不會去考慮你的對手有多可怕，只看最終的結果。
其實這就是職場人的宿命，站得越高，越容易出問題。
而且，羅賓接手滬上市場後根本沒遇到過競爭對手，結果第一次就輸成這樣，估計總部已經肯定他掌控不了市場了。
不過他的運氣不錯，有個在一線替拉手開疆擴土的哥哥，公司不會太過問責，但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之後，他估計很難再被委以重任了。
可那個姓楊的也夠倒黴的，他估計還不知道拼團對拉手的蠶食還在繼續，只不過是慢下來了而已。
“羅總，這件事不應該怪你。”
“是啊羅總，就這半個月的發展來看，換誰來都沒用。”
羅賓看向衆人，輕笑着擺擺手：“輸了就是輸了，不需要找理由，誰讓我時運不濟，遇到了一個這麼離譜的……大學生呢，呵呵。”
武鵬沉默了一下：“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嚇人的大學生。”
“所以說啊，知識就是力量，以後千萬別看不起知識分子，尤其是武鵬，你本身學歷就不高，聽說伱兒子還不想上學了？回去好好說教說教吧，現在的大學生和我們那時候可不一樣了。”
“羅總說的對，我回去就揍他一頓，死活都得讓他考個大學，哪怕大專也行。”
聽到這句話，崔依婷和宋雅倩直接就沉默了。
崔依婷研究生畢業不算久，沒有這種年代感，而宋雅倩現在還沒畢業，也是標準的在校大學生。
她們現在很想說一句，大學生真的沒這麼離譜，離譜的只有江勤，他現在玩的這一套，別說大學生了，就連教大學生的那些教授估計都不會。
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吃完了湯圓之後，崔依婷走到了天台，點上了一根菸，看向蒼涼的天空，總有一種正在做夢，但卻睡不醒的感覺。
這樣的症狀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醫生說她壓力過大，導致神經衰弱。
而她的壓力，則全都是來源於江勤。
她第一次見江勤是什麼時候？是隨心團斷臂求生之後，因爲好奇，所以跟葉子卿回了一趟臨川，結果大失所望。
他根本沒有一點企業家的氣質，坐姿吊兒郎當的，嘴裡還帶着髒話，一點生意上的事情都不關心，整個局都在說他養的狗多胖，他宿舍的舍友都是樂子人。
所以，劉茵在滬上幫忙的那段時間，每次替她江叔說話，她都是一臉不屑。
可直到這次，她才知道什麼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也是因爲這次汗流浹背的經歷，江勤和企業家的身影纔在她心中慢慢融合，開始高聳入天。
“一個大學生，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與此同時，羅賓已經帶着宋雅倩離開了分部，前往機場，去接京都派過來的楊學宇。
羅賓對這個楊學宇沒什麼太多的瞭解，也不想了解，因爲至此之後，滬上市場跟他就沒什麼關係了。
他只是做了一些場面上的寒暄，然後就把他帶到了希爾頓酒店，打算讓宋雅倩給他介紹一下當前的局勢，而他，打算趁調職的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幾天。
“楊總舟車勞頓，待會兒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七點，我們辦個歡迎宴。”
“好的羅總，一切都聽您安排就是了。”
希爾頓酒店前臺，羅賓正說着話，結果旁邊的宋雅倩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往前臺右後側指了一下。
羅賓帶着疑惑的眼神向後看去，發現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正朝着餐廳走去。
他一開始沒懂宋雅倩的意思，但沒多久就反應了過來，因爲朝着餐廳走去的那個人，就是江勤。
“雅倩，你帶楊總辦理入住，我過去一趟。”
“好的羅總。”
羅賓整理了一下西裝，把襯衫塞的平整了一些，又弄了一下領帶，這才邁步跟進了餐廳。
說來也奇怪，他去接楊學宇都沒這麼重視，可見到江勤，不由自主地就開始整理形象了。
江勤此時正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面前擺着一份牛排，旁邊是一杯紅酒，然後從抽屜裡取出一把剪刀，咔咔把牛排剪成了肉丁，拿牙籤扎着往嘴裡送。
見到這一幕，羅賓深吸一口氣，心說這人果然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兒。
“可以拼個桌嗎？”
江勤擡頭看了他一眼：“羅總？”
羅賓微微一笑：“是我。”
“好人啊。”
“？？？？？”
江勤也學他一樣微笑：“羅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羅賓沉默了半晌後開口：“我一直在想，能力這麼出衆的人會是什麼樣子，你知道的，看照片總是覺得不真實，剛纔偶然見到江總，就忍不住跟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
江勤拿起餐布擦擦嘴，眼神望向窗外：“認識我的人都說我是一個花瓶，只有羅總看到了我的能力，如果不是陣營不同，咱們倆可以成爲知己。”
羅賓這次是真的沉默了，心說就這份臉皮，怪不得他能打出這份成績呢。
“江總的佈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是商業機密，怎麼可能告訴你呢，羅總不要跟我開玩笑了。”
羅賓忍不住笑了：“是我唐突了，只是人一輸總會覺得不甘心，想知道自己到底哪裡不如你，到是讓我有些犯傻了。”
江勤擡頭看了他一眼：“不，你是想試試，因爲我贏了嘛，你覺得我這麼年輕心態肯定會飄，畢竟我打了這麼漂亮的一仗，說不定會滔滔不絕鼓吹自己的手段，展示勝利者的優越。”
“江總不想展示一下嗎？”
“你不瞭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嘴多硬。
羅賓拍拍大腿，眼神飄向窗外：“其實我真的沒別的意思，只是閒聊幾句，畢竟我過幾天就不負責滬上市場了。”
江勤吃掉一粒牛肉：“換帥了？”
“沒錯，我這次來，就是幫他辦理入住的，那可真是一個厲害的人。”
“沒用的羅總。”
“？”
“你想影響我心態，告訴我滬上來了一個我不熟悉的對手，比你高明，但那根本沒用，我屬於是亂拳派的，誰來都打，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江勤喝了一口紅酒：“還有，你想影響我也沒意義，因爲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要回學校了，學校批的假不長，我還得回去好好學習，剩下的事都會按照計劃推進的，誰也擋不住。”
羅賓臉色微變，終於可以確定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安了，這個人，很可怕。
如果拼團後續拿到融資，誰也別想活，他這次回到總部，一定要建議高層，不顧一切也要把拼團搞掉，不然他們一定會後悔的。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羅賓也沒再多呆，起身就離開了座位。
不過剛走了幾步，他又忍不住愣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江勤。
“對了江總，這家酒店是我們拉手網耗費了四個月才談下來的，目前應該沒有別的合作方，您怎麼也住這兒?”
“啊？”
江勤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你們拉手網在酒店行業的佈局確實不錯，優惠力度也大，牛排也好吃，我很喜歡。”
羅賓屏住了呼吸，人都傻了。
我草，咱們是競爭對手啊，你竟然拿着我們拉手網的優惠券住酒店，這他媽什麼狗人？！
不行不行，一定要幹掉他，一定要建議總部，立馬乾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