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姝楞了一下, 還是秋心滿臉激動的對她道“小姐！小姐皇上來啦！”這時她纔回過神兒來，卻也只是微微笑道“看看，你這麼興奮做什麼。”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着, 但不可否認的是, 她心底升騰起的喜悅。
纔要迎出去, 唐景明已經走了進來, 披一身的夜深寒露, 對着她笑了笑。
“臣妾給皇上請安。”本來是滿腔的喜悅，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卻又全部生生的壓抑了下去“皇上, 司才人和皇嗣可安好？”
唐景明初聞她這一句，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失望？還是該慶幸自己當初沒有看錯人, 果真是端莊得體, 不會恃寵而驕。
思慮千轉，但最後發現, 卻很不是滋味。或許，他不顧司才人苦苦的挽留，回來想聽到的不是這一句。
但是他同樣承認，這是最妥當的話了。
“很好。”唐景明點點頭，眸色沉沉的看着段玉姝, 忍不住問道“姝兒, 你沒有別的想說的？”
“臣妾——”段玉姝纔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言不由衷的恭喜祝賀, 卻被唐景明打斷了, “算了, 先給朕更衣。”
“是。”段玉姝也暗自鬆了口氣，她知道, 自己一出口就是那些疏離客套的話，她也不想，這樣沒得辜負了唐景明的一片心意，只是別的話，她實在是說不出來。
段玉姝上前替唐景明脫下了龍袍，然後親自服侍他更衣漱洗，整個過程，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唐景明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同樣一言未發。
秋心和福喜也感覺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壓抑。本來是個皆大歡喜的事情，皇上依約回來了，麗妃也應該是歡天喜地的慶賀自己的恩寵依舊。沒想到，二人是這樣的相對無言。
是以二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直至吹了燈，他們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寢殿，心中也還未唐景明和段玉姝擔心着。
“姝兒，你睡了麼？”他們躺在牀上許久，唐景明纔開口問道，他知道，姝兒一定也還醒着。
“臣妾沒有。”段玉姝睜開眼睛，只是仍然背對着唐景明道“皇上可有什麼事情？”
“姝兒，今日的事——”唐景明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本來這是一件最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了，就算是不是九五之尊，三妻四妾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他也從來沒有許諾過段玉姝什麼。
可就是看段玉姝壓抑着自己的悲喜，換上最熨帖的表情相對時，他感到了心中很彆扭。隱約有一種對不起姝兒的感覺。
只是他自己也失笑，怎麼忽然對一個人有了這樣的感覺。可能是以前心裡從來沒有住過一個人，他不知道，會如此在乎對方的感受。
“皇上，臣妾早就知道，這些都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段玉姝聞得唐景明此言，主動的轉過身來，面對着唐景明道“而且，這是可喜可賀的事情，皇上子嗣不多，若是司才人能爲皇上再添皇子，是好事一件。”
“姝兒，你真的能這麼想？”唐景明表情複雜的看着她，眼睛適應了暗以後，能夠看清她的表情，是不似作僞的坦然。
“是的，皇上。”感激於唐景明的真心以待和呵護，她也決定誠實一次，“臣妾和您說實話，若有冒犯，還望皇上恕罪。”
“無妨，你且說罷。”唐景明靜靜的看着她，想聽聽她能說出什麼來。
“若臣妾做不到如此，還有資格再留在您身邊麼？”段玉姝的語氣中帶着不易覺察的自嘲，她淡淡的笑道“臣妾若是驕縱，怕是皇上也容不下臣妾的罷？”
“姝兒。”唐景明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他無言以對。姝兒說的沒有錯，他喜歡的和他需要的，他只會選擇後者。
他不知道是該悲該喜，姝兒能如此的懂事，很好。只是彼此心中那隱隱的痛楚又是什麼呢？
唐景明伸手把段玉姝抱到了懷中，也只是一個柔弱的身體，卻又如此的堅忍的性子。
“姝兒，你也該有個自己的孩子了。”
翌日，服侍唐景明去早朝之後，段玉姝才由秋心伺候着梳洗。
“小姐，爲什麼昨晚皇上回來後，您沒有很開心的樣子啊？”秋心還是忍不住的問了，照理說，小姐該是很高興纔對啊。
“秋心，你忘了那個詞麼，寵辱不驚。”段玉姝打量着鏡中的自己，很好，她依然能做到寵辱偕忘，謹守本分。
“可是小姐，您這樣，不就是把皇上往外推麼？”秋心還是不能認同自家小姐的做法，小姐這個時候不是要想盡辦法緊緊抓住皇上的心纔對麼？
“皇上本就是這後宮一衆妃嬪的夫君。”段玉姝的眼中流過深深淺淺的情緒，最終還是歸於平靜，她淡淡道“皇上無論寵幸誰，都是情理之中。而且皇上本來就要讓后妃雨露均沾。”
“小姐——”秋心後悔提起這個，雖然小姐是這麼說着，但心中也一定是難過極了，誰不渴望獨佔的愛呢？
“沒什麼。早就知道了不是麼？而且現在的境遇，比之前不知要好了多少，想想當初在這兒被錦妃欺負，不也只得受着麼。”段玉姝此時倒開解起了秋心。
“好了，不要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段玉姝起身，看了看外面天氣不錯，對秋心道“有兩日沒有去給太后請安了，那麼就是今日就去罷。”
“是，小姐。”秋心應下了，“那麼就我和小喜隨着您去罷。”
段玉姝點點頭，算是允了。
常寧宮。
等到段玉姝到時，碰巧賢妃淑妃並良妃都在。
“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萬福金安。”段玉姝先是規規矩矩的給正坐在暖閣中央寶座上的太后請安，待她點頭後，又向坐着的三妃問好“姐姐們好。”
賢妃和淑妃皆是笑着點點頭，而唯有良妃不屑一顧，冷哼了一聲算是迴應了。
昨日司才人有孕一事，在後宮中也是都傳開了的。大家都看着，有一個新貴出現了。現在膝下有皇子的，那個不是身居妃位。
而唐景明素來也是對皇嗣重視非常，司才人受寵，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這次，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事，就是麗妃段玉姝。
司才人有孕，唐景明也依例去看了，按理說，留宿芷蕙閣是最尋常不過的事了。但是已經到了戌時三刻，唐景明還是回了熹景宮。
原本中妃嬪都等着在看段玉姝失寵，或者去去她現在幾乎是專寵的風頭，哪知道，唐景明表現出了對她非同尋常的重視！這下子倒是司才人弄得下不來臺了，都傳說她當晚用盡一切手段求皇上留下來，而皇上卻還是走了。
司才人的有孕不僅沒有讓段玉姝的恩寵少了半分，反而讓她出盡了風頭。寵貫後宮，她此刻是坐實了這個稱謂。
趙玉雖是半閉着眼睛，卻將這一切看得真切，見了趙明蕾如此表現，不禁在心中嘆氣，果然是扶不起來了，她若安分一些就是對趙家最大的幫助了。
“姝兒，怎麼這幾日都不見你過來？”趙玉這一開口，親疏立現，連她的親侄女都被比了下去。
“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妾恐擾了您的清淨，是以不敢時常來叨擾。”段玉姝起身回話，並不因爲趙玉對她特殊的重視就妄自尊大。
“你也該時常過來。你看你賢妃淑妃二位姐姐可是時常過來請安，還有明蕾也是常常來的。”趙玉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在三妃心中各自投下波瀾。
賢妃淑妃常來，是因爲後宮中的大事，還是要報知太后的，而趙明蕾則是太后的親侄女，自然也該是親近的。尋常的妃嬪不過初一十五和年節過來請安。
而趙玉親口邀段玉姝來，究竟是何意？是表明她屬意段玉姝掌權後宮，還是她表明和段玉姝的親近？恐怕，二者皆有之。
賢妃和淑妃浸淫後宮許多年，雖然心下如何的波瀾起伏，仍然能表現的不動聲色，但趙明蕾就不一樣了，她臉上馬上就表現出不悅的神色。
“是，臣妾謹遵太后懿旨。”段玉姝也不想太過出頭，只是她也看出來了，趙玉在實現她的承諾，扶持她上位。
第一步，就是在衆人面前表現出對自己的重視。
而趙明蕾的神色立刻變了，太后可是自家嫡親的姑媽，不幫着自已卻偏幫一個外人！但她也礙於趙玉素日的積威，也不敢太過，只是道“臣妾也來叨擾許久了，此刻也就不打擾太后清淨了，臣妾先行告退了。”
她知道，自己此語一出，三妃皆得跟着告退。果不其然，賢妃淑妃也道“臣妾等也告退了。”
雖然段玉姝知道趙明蕾的意思，不想自己跟趙玉多接觸，但而她也不好自己做着不動。也站了起來，剛想開口，就被趙玉打斷了。
“去罷。姝兒你留下來陪哀家說說話。”趙玉似乎對她們之間的安濤洶涌無動於衷，仍舊讓段玉姝留下了。
趙明蕾這下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她這麼做反而促成了段玉姝單獨接觸趙玉的機會，只是話已說出口，無法挽回。
等到看着趙明蕾憤憤的走了，賢妃淑妃也各自散了，趙玉才又開口道“哀家在爲一件事煩心着，想着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臣妾願爲您分憂，還請您告知臣妾。”段玉姝恭謹的道。
“關於和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