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冰炫輕輕一笑,搖搖頭:“不行了,我的腿已經被卡死在車裡了,出不來了。你們快走吧,車馬上就要爆炸了。快走,不要和我死在一起!帶她走,她肚子裡有孩子。”
他轉過頭來,那雙漂亮的眼睛,靜靜地看着桑桑。
他的眼神裡有那麼多的不捨和……愛……
桑桑,我以爲你和我在一起,會比和夜冰寒在一起更好,但是,我卻讓你受傷了。對不起……
“冰炫,我要救你出去,你一定能出去的。”桑桑堅持着從地上爬起來,想過來拉夜冰炫,卻被另外一個美國黑人小夥子給拉住:“小姐,不能過去,太危險了啊。”
“桑桑,不要過來……桑桑……不要……。”夜冰炫用盡全身力氣向桑桑大喊,“桑桑,你回到夜冰寒身邊吧,告訴他,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不會再跟他爭,我會做他真正好的弟弟……。”
“冰炫……”桑桑的眼淚和血瀰漫了眼睛,幾乎什麼都看不清了。
兩個美國司機還要說什麼,可是一回頭,發現那火已經點着了漏下的油,火花一個接一個。
“真的快爆炸了,快跑!”他們大喊着,紛紛往外圈跳,果然,三秒鐘後,跑車“彭”的一聲爆炸了。
巨大的爆炸聲將大地都震得晃了三晃,霎時間火光沖天。
桑桑親眼看見這個慘景,不禁大喊一聲:“冰炫……。”她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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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過來,也不知道是幾天後了。
桑桑睜開眼睛,只看見周圍是一片黑,讓人心悸的黑色。
這是在哪裡?
桑桑好像一具木乃伊一般躺在病牀上,渾身都厚厚地包紮了雪白的紗布,連臉都是。
桑桑的身上雖然有傷,但是並未傷到骨頭,現在已經被好好滴包紮處理,但是她的臉上受了很嚴重的傷。
這場車禍將那張清麗的臉孔切了好多條深深的傷口。
確切地說,她已經完全被毀容。
剛醒過來,她本能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肚子依然是高高隆起的,裡面的小生命依然在酣睡,她不禁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什麼時間了,天黑了嗎?怎麼不開燈啊?夜冰炫,他在哪裡?他沒事吧?”桑桑的雙手不停地摩挲着。
一個金髮碧眼的醫生走過來,在桑桑的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但是桑桑的眼睛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沒有眨巴一下。
他皺皺眉,拿出醫用手電筒,打開,用電筒照着桑桑的雙眼,然後,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奇怪,她的眼球並沒有受到傷害,視神經也沒有損傷,怎麼會她會看不到呢?”那高鼻深目的洋醫生輕聲說。
他是用英語跟其他的醫生探討。
“確實很奇怪,現在無法弄清楚爲什麼會失明,也許是暫時性失明,不過這樣,她看不到自己的臉被毀容,也許會少一些傷害。”另外一個四十多歲的醫生也用英語說。
但是他並不知道,桑桑曾經是醫生,也精通英語,她立即聽懂了他充滿醫學術語的英語,什麼,自己失明瞭?而且還毀容了?
她雙手抓緊了被單,一顆心揪成了一團。
“請問醫生,我失明瞭?毀容了?”桑桑用英文說。她因爲臉上包紮着繃帶,說話非常費勁,一動嘴脣都會撕扯得臉上的傷口疼,但是儘管如此,她的聲音依然十分清晰。
流利的英文讓那幾位美國醫生愣了一下,然後他們對視了一下眼光,主治醫生和藹地彎下腰來,對桑桑說:“小姐,可能是因爲車禍對你的衝擊很大,所以,你出現暫時性失明的狀況,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只是暫時性失明,你的視神經和眼球並沒有損害,這說明,你有恢復的可能,另外,因爲車禍確實慘烈,所以,你的臉被割破了,不過你放心,現代醫術這麼發達,會有辦法幫你恢復容貌的。好在,不幸之中的萬幸,你肚子的孩子很安全,很健康。”
醫生的這些話,好像刀子一般狠狠地刺進了桑桑的心裡。
失明、毀容,這樣殘酷的字眼兒讓桑桑感覺到自己幾乎都要崩潰,好在孩子的平安讓她稍微有點安慰。
“醫生,我那個朋友怎麼樣了?”鎮靜下來的桑桑依然牽掛着夜冰炫的安危,但是隱隱約約,她知道夜冰炫也許……
昏迷之前的那聲爆炸場面依然歷歷在目。
醫生又是互相看了一眼,輕輕地嘆息一聲:“很不幸,小姐,你那個朋友已經在事故中喪生,小姐,你要堅強,他的犧牲,就是爲了讓你更好地活着,你不要哭,因爲眼淚會對傷口癒合不好。”
桑桑拼命地憋着,但是依然阻止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眶中流出,弄溼了臉上的紗布,那樣熱辣辣的疼痛。
“小姐,請問你的名字?”醫生接着問,“你是擁有美國綠卡的人嗎?”
桑桑輕輕地搖頭:“我是中國人,我沒有綠卡,我……只是來美國旅遊的……我想回國。”
“那麼,請您告訴我您家人的聯繫方式。”醫生接着柔和地說。
桑桑依然搖頭:“我沒有家人,只有我一個。”
自己能聯繫誰呢?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只能給人增加麻煩,失明又毀容,現在這樣支離破碎的自己,還能去給別人帶來什麼?
去找外婆和小姨嗎?不!
去找夜冰寒嗎?不!
就是因爲自己,夜冰炫纔會喪生,自己更加愧對夜冰寒。
桑桑的眼淚不停地落下,桑桑,你註定是一個苦命人!
“桑桑小姐,你別哭,你放心,我們有慈善基金會,不會因爲你孤苦伶仃對你不管的,你的治療費用,已經有基金會給你出了,等你傷好後,會安排你回國。”醫生輕聲說。
桑桑抽泣着說:“謝謝。”
……
換藥是一種極爲強烈的痛苦,每次,將那沾滿了藥物和鮮血的紗布從桑桑的臉上輕輕揭開的時候,雖然美國醫院的護士已經盡力小心,但是桑桑依然疼得渾身顫抖,失聲尖叫。
尤其是她現在因爲懷着身孕,很多鎮痛藥物根本無法使用,所以,她更是疼痛難忍。
她使勁地用手扣着牀板,手指甲幾乎深深地鑲嵌入牀板之中,“啊啊啊……疼……”
她淒厲的尖叫聲迴盪在醫院的走廊中。
走廊外,一個人輕輕地皺起了眉毛,他看向自己身後的唐納德博士:“這女人聽起來非常疼。”
唐納德博士點點頭:“很可憐的一個女人,她還懷着身孕呢,車禍中受了重傷,而且還失明瞭,臉也被毀了,孤身一人,她的醫藥費都是我們向慈善基金會申請的,但是她非常堅強,爲了怕影響腹中的胎兒,她儘量不用藥物,所以,她非常的疼,不過,她是你的同胞呢,她是中國人。你們中國人是不是都是這麼堅強啊?”
“哦?”那人輕輕地挑起了好看的眉毛,“中國人?”
“是的。”唐納德博士微微一笑,“墨瞳,要不要看看你的同胞?”
……
當凌墨瞳站在桑桑面前的時候,他驚訝地認出了那雙露在紗布外的眼睛,那雙眼睛,雖然此刻一點看不到,但是它們依然美麗,依然恍若秋水寒煙。
這雙眼睛是如此的美麗,它們曾經深深地鐫刻在凌墨瞳的心裡,好久好久。
這怎麼可能?她不會是桑桑吧?
凌墨瞳轉身看向桑桑的主治醫生約翰:“約翰醫生,請問這位傷者叫什麼名字?”
“哦,”約翰醫生輕聲說,“她說她叫桑桑。”
桑桑?果然是桑桑?
你現在怎麼在這裡?怎麼這麼一副模樣?
凌墨瞳緊緊地握住了桑桑的手,一雙漂亮的眼睛看向桑桑那同樣漂亮卻看不到的眼睛:“桑桑,桑桑,我是墨瞳啊!”
剛剛經歷過地獄般疼痛的桑桑無神地循聲轉過頭來:“墨瞳?”
“我是凌墨瞳啊,你以前的同事。”凌墨瞳激動地說。
受邀來美國參加一個醫療會議並且探望自己的恩師唐納德博士,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受傷的桑桑。
“凌墨瞳,怎麼是你?”桑桑那失血的嘴脣輕輕地顫動着。
“桑桑,怎麼會這樣?”凌墨瞳心疼地看着桑桑,他是那麼喜歡桑桑,雖然曾經跟她共事過一段時間,他明裡暗裡地向她表白,但是她好像冰雪美人一般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但是她依然給他留下了最深最美好的印象。
他後來辭職,開設了自己的醫院,他知道桑桑做了夜冰寒的女朋友,又聽說桑桑成了紅星……但是不知道桑桑爲什麼淪落成這幅田地。
“我……遇到了車禍,我毀容了,眼睛現在也看不到。”桑桑輕聲說,“凌墨瞳……你還是那麼帥吧?”
凌墨瞳幾乎都要流出眼淚來,這就是桑桑,那看似柔弱,其實非常堅強的桑桑。
“桑桑,你放心,我會治好你的,一定會治好你的,然後,我希望你來我的醫院做醫生。”凌墨瞳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