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密林中,盧奕喘着粗氣,一手按着悶痛不已的胸口,踉蹌的胡亂奔跑着。它的眼前不停的出現令它痛苦不已的畫面。
蜂擁而至的喪屍羣,被推入喪屍羣中的父親。盧奕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些滿身腐臭的喪屍,正在用鋒利的牙齒撕咬着它身體的疼痛感。
耳邊還清晰的聽到父親在被啃咬時發出的痛苦哀嚎。還有血肉被撕扯,骨頭被咬斷的紛亂聲響。
盧奕很清楚這些歷歷在目的曾經早已經遠去,它已經不再是那個軟弱的只能被成羣的喪屍蹂躪的人類。
它是強大的喪屍皇,是可以主宰那些無腦怪物的強者。可它就是無法擺脫掉那些不停循環出現在它眼前的畫面,無法屏蔽掉耳邊不停響起的父親的痛苦慘叫聲。
盧奕認爲是它身在的這片密林有問題,只要它從這裡跑出去就可以擺脫掉這些具備真實觸感和聽覺的幻想。
它的身體彷彿反覆不停的在被喪屍們撕咬着一般,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頭都在錐心刺骨的疼痛着,讓它難以忍受的想要自我了斷。
“冷靜下來!不要被這些幻覺影響。你是喪屍皇,你根本無法感知痛苦。那些真切的疼痛感受不過是精神力虛構出來的而已,只要你的內心夠強大,意志夠堅決,你一定可以挺過去!”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盧奕的腦域中響起。
伴隨着這個奇特的聲音,盧奕的眼前又出現了新一輪的畫面。廢棄的製藥廠,生長在房間角落櫃子花瓶裡,長滿了碧綠藤蔓的女人頭。
午夜的樹林中,一臉驚訝憤怒的少年,騎着巨大雪狼焦急飛行而來,端槍射擊與一大羣高階喪屍混戰的少女。
盧奕被眼前混亂陌生的場景搞得頭痛不已,它拼命的搖着頭,反覆的閉眼睜眼,想要甩開混亂繁雜的畫面。可是無論它如何努力,都無法阻止那些不在它記憶中的畫面出現在眼前。
場景猶如剪切的電影畫面一樣輪換着,它又一次身處在了廢棄的製藥廠中。這一次不止有那顆一直縮在敞開的櫃門中,長滿碧綠藤蔓的女人頭。墨勿罹和墨淺念也出現在了那裡,他們在交談爭論着。
場景再次轉換,急速後退的風景顯示着它正在急速的奔跑。墨淺念坐在它的肩膀上,面色凝重異常,它帶着心情憂鬱的墨淺念跑到了一片風景開闊的山頂之上。
接下來的畫面大部分都是與墨淺念在一起的場景,不同的地點,不同的談話內容,它深刻體會到的不同情緒。有欣喜的、憂傷的、無奈的、心疼的、愧疚的。
最後畫面還是轉換到了廢棄的製藥廠房間內,那顆長滿碧綠藤蔓的女人頭有了身體,它正在爲昏迷的墨淺念療傷。
盧奕震驚的看着它從墨淺唸的脊柱出拔出一排排的細針,突然就能感同身受的回憶起那些細針刺入自己身體後的痛疼與難耐的煎熬折磨。
“停下,你應該從這些迷障中掙脫出來,而不是越陷越深!”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再一次在盧奕的腦域中響起,可是它的狀況並沒有入那個聲音所提醒的那樣好轉,而是陷入了新一輪的痛苦折磨中。
冰冷的實驗手術檯,刺入它脊柱各處的鋼針傳導而來的電擊劇痛。腦域中被鋼針翻攪的神經痛處延伸到了四肢百骸。讓盧奕無法站立,痛苦的癱倒在地蜷縮起了身體。
這些痛處和經歷都是它所陌生的,卻又真實清晰的感同身受無法掙脫逃離。它覺得自己就快要被折磨瘋了,它已經快要控制不住給自己一爪子了結掉自己性命的衝動了。
“血刃,今後你一定會過上正常的生活。即使你不被人類所接受,你也可以在雪域叢林找到家的歸屬感!”墨淺念溫柔的聲音突然響起,眼前出現了她站在一身黑衣包裹的自己面前,表情信誓旦旦的說道。
“盧奕快看,你跟正常人在外貌上沒有任何的區別了,還這麼帥氣漂亮。今後你再也不需要將自己包裹在黑袍面具下了。”墨淺念雙眼有些泛紅的說道。
“盧奕,你聽,你的聲音也變了,太好了!只要你不想,沒人能看出你是喪屍皇。盧奕,今後好好生活吧!”墨淺念激動不已的說道。
身體上的劇痛瞬間消失殆盡了,那些讓盧奕備受煎熬恨不得自我了斷的情緒也消散開了。它緩緩的站起身,眼中盈滿了久違而陌生的溼潤水氣。
那是無論自己是作爲血刃還是盧奕,在遇到墨淺念之後一次又一次感受到希望時,心底的感激與感恩化成的淚水。
在這片滿是精神力迷障的密林中,在身體上真切的痛處與精神上備受煎熬的折磨下,盧奕與歷經坎坷兩世的血刃重疊在了一起。它的記憶被迫梳理整合,讓不該出現在同一時空中,本屬於兩個空間的自己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它是盧奕,是這一世不幸成爲喪屍皇,在自暴自棄的行屍走肉生活中遇到墨淺唸的盧奕。是在墨淺唸的鼓勵和幫助下,重新回到人類社會,重新擁有新生活的盧奕。
它是在上一世的時空中不曾遇到墨淺唸的試驗品KN。是被樓疏影帶回重生的復仇者血刃,是在與墨淺念相遇後,奢望着可以與她成爲家人,一同生活的屍尊,是最終爲了守護墨淺念,直到身死也要將精神力傳導給她,執着着繼續守護她的血刃。
密林中的迷霧依舊濃郁,盧奕的腦域卻不曾有過的清明,情緒雖然不再慌亂無措,卻難掩激動的起伏着。
原來它是盧奕也是血刃,原來它竟然有着堪比三生的經歷與記憶。
“嘖嘖嘖~~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我如今該如何稱呼你呢?KN?還是血刃?”樓疏影滿含遺憾的譏笑聲音突然響起,他的身影也緩緩的從迷霧深處走來。
“我叫盧奕。沒想到我和KI消耗掉了你那麼多的異能能量,你還能如此興風作浪!”盧奕淡定的冷哼道。對於樓疏影的出現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詫於慌亂。
“哼~~做了一世的活體實驗品,一世實力超羣卻爲了人類而愚蠢犧牲的屍尊。這一世,你想要做大義凌然的喪屍皇了?血刃啊血刃,我還是喜歡這樣稱呼你。你活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多,怎麼還會心存如此不切實際的幻想呢?如今有了人類的皮囊,就真把自己當成具備強悍異能的人類了?別傻了,你是喪屍皇,是人類永遠都無法接受的異類。你爲什麼就不願意站在我身邊,與我一起完成統治人類的理想呢?他們殘害你的身體,摧毀了你的意志,難道你就不應該利用自己的能力將他們踩在腳下嗎?”樓疏影滿臉輕蔑遺憾的說道。
“我的身體確實淪陷成了怪物,可我的意識和思想還保有人類該有的良知和是非觀。不切實際的是你,末世終將會被‘淨化’,而你終將會被自己的執念和妄想毀滅掉。”盧奕語氣堅定的說道。
“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氣!好堅定的信念啊!那接下來你要如何選擇呢?她們兩個你要救下哪一個呢?”樓疏影詭異的大笑起來,單手一揮,盧奕眼前不遠處的迷霧漸漸散去。被綁縛吊掛在樹木上的墨淺念和司徒凌歡出現在了它的眼前。
被捆綁吊掛着的墨淺念和司徒凌歡懸空的腳下,是兩堆熊熊燃燒着熾烈火焰的火坑。吊掛着兩人的繩索相連在一起,要想救下其中一人必須要斬斷繩索。
而兩人之間巨大的距離,以及距離腳下火坑極短的高度,讓盧奕清楚的知道它只有能力救下一人。而無論它選擇哪一人,另外一個終將會被她們腳下的烈焰灼燒成飛灰。
盧奕臉色驟變,勃然大怒的瞪向仰着一臉笑意的樓疏影。
“哈哈哈~~你瞪我也沒用啊!我可沒有人類的良知和善心,我只想繼續這個有趣至極的遊戲。所以,快做出選擇吧血刃。吊着她們的繩索可不會給你太多考慮的時間呦。”樓疏影“好心”的指了指在不斷變細,緩慢繃緊隨時都有可能斷裂開的繩索,一臉亢奮的說道。
“第十區”異能者協會分部會議室內,康安不可思議的望着被暗塵用精神力束縛住的封潯,和跟在暗塵身後與自己表情同出一轍卻又多了幾分痛苦的楚遙。
“暗塵,你找到的潛伏者是封潯?”康安難掩詫異,聲音有些變調的問道。
“是,不過他並不是封潯,只是一個穿着封潯人皮的進化變異物種。”暗塵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是被盧奕和歡兒帶回來的,盧奕曾經用精神力探查確認過他的身份。”康安依舊無法相信的說道。
“盧奕遇到他的時候,掌控這具皮囊腦域的是樓疏影本人。所以盧奕無法探尋出封潯真正的身份並不稀奇。現在佔據封潯這具軀體的不過就是個不入流,剛成熟的進化變異物種。他一直有將我們的行動計劃信息傳遞給樓疏影,很顯然這次殿下他們被困,也是他提前給樓疏影報了信,才讓殿下他們着道的。”暗塵氣憤的說道。
“楚遙,這幾天你都沒有發現封潯的怪異之處嗎?”康安看向眼眶通紅的楚遙,有些不忍心的問道。
“我我並沒有精神力異能。這些天又一直都在擔心他的傷勢,他也總藉口傷重需要休息,我們並沒有太多的交談。”楚遙一臉悲憤的說道。
不久前暗塵突然出現在他的房子裡,很快就用精神力讓封潯如實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想到真正的封潯曾經被眼前這個怪物,活生生的剝下滿身的皮膚。楚遙就心疼痛恨的渾身發抖,恨不得下一刻就將這隻噁心的怪物碎屍萬段。
“暗塵,接下來你如何打算?”康安不忍心再去追問楚遙,望向暗塵詢問它接下來的計劃。
“這傢伙受不了我對他的精神力折磨,已經招認了殿下他們的去處。我需要讓他帶路,帶我們去離島營救殿下他們。”暗塵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