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聲響亮而清晰,一聽便知是從擔架那邊傳來的。
瞧着皇帝的眸光一變,繼而轉向擔架一看,冷沐真便是滿心無奈。
這又不是搞笑喜劇,婠容華這個時候放屁做什麼?用屁聲跟皇帝道別?
擡擔架的兩人亦是一驚,齊齊看向對方,都想着對方哪來的膽子,居然敢在聖駕面前放屁?
“大膽!”皇帝勃然大怒,自瞳仁之中射出一抹厲色,威儀自生。
擡擔架的兩人隨之一顫,擔架“砰”得一聲掉了下來,冷沐真亦是一陣心驚,這是要摔死人麼?
“皇上饒命!”擡擔架的兩人連忙跪下,齊齊向皇帝磕頭。
看樣子,皇帝沒有懷疑婠容華。
冷沐真舒了一口氣,心虛地看了婠容華一眼。
因方纔一摔,白布跟着掀開,婠容華的俏臉露出了大半。
本該慘白無色的小臉,如今已經染上一抹紅霞,許是因爲放了屁的緣故,心下有些難爲情。
若換作冷沐真,也會面紅耳赤。
只是在這麼緊張嚴肅的時候,她怎麼能掉鏈子呢?
老太君也注意到了婠容華臉上的霞色,這才知曉她並沒有死。正要出聲提醒,卻被冷沐真一個眼神打住。
趁着皇帝沒有注意,冷沐真輕輕一拂袖,利用掌風移動白布,重新蓋住了婠容華的臉。
雖說放屁是人之常情,但在聖駕面前放屁,乃是對聖上的不尊。
幸而兩人都覺得,是對方放了屁,並沒有疑心到婠容華身上。如此,皇帝也沒有太多疑心。
正要怪罪他倆,老太君便嫌棄地擺了擺手,“先將這位婠容華運走,再擱下去,便要發臭了!”
皇帝這才消了氣,先向老太君一點頭,而後又是嚴肅相對擡擔架的兩人,“若非老太君求情,朕一定不會饒恕你們!快把這個賤人擡走,扔到林子裡喂狗!”
“是,謝皇上恩典、謝老太君仁心!”兩人應了一聲,便擡着婠容華,往巷外的馬車而去。
深怕那兩人再出差錯,冷沐真遂給老太君使了一個眼色,繼而對皇帝說道,“皇上與祖母,許久沒有對弈下棋了吧?”
“從來沒有過!”老太君想實話實說,但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冷沐真一個眼神攔下。
她確實沒跟皇帝對弈過,以前跟皇帝對弈的是寧蠑。
並非面對面地對弈,只是利用皇帝對老太君的心,爲達某個目的,所以用老太君的“身份”與皇帝對弈一局。
說起下棋,皇帝便是感慨萬千,隨即點了點頭,眸光或淺或深,“算起來,也有四五年了吧?朕記得那時候,你還故意輸給朕,但朕知曉,你的棋藝遠不及此!”
老太君徹底無奈,趁着皇帝不注意,便瞪了寧蠑和冷沐真一眼。
混小兒、混丫頭,究竟瞞着她,做了多少對不起她的事?
寧蠑移開目光,沉默不語。
冷沐真則是拉起老太君的手,同時往她背後一推,推近皇帝幾步,像是要撮合般,“既然如此,祖母就認真與皇上下一場棋吧?”
一邊說着,一邊給老太君使眼色,想讓她配合自己。
瞧着丫頭擠眉弄眼的樣子,老太君思慮了許久,才勉強答應地點點頭,“那就下一場吧,只是夜深了,亥時我便要睡了。”
一見她點頭,皇帝便將諸事都拋於腦後,眼角、嘴角盡是欣喜一笑,“亥時之前,朕會親自送你回皓諭閣。若一局下不完,便擺在那兒,等下次有空再接着下!”
下次有空也不下!
冷沐真與老太君幾乎同時想道,犧牲祖母陪皇帝下棋,已經很對不起魔尊了。
再一場接着一場沒完沒了,讓魔尊知曉,還不炸開了窩?
紫宸殿與深巷很近,皇帝引着老太君抄近路回去,正好與婠容華的方向相反。
目送着兩人離去,冷沐真才向擡擔架的人追去。
見自己被丫頭扔下,寧蠑也忙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擡擔架的兩人正在閒話。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皇上脾氣暴躁?居然敢在聖駕面前放屁?”擡着擔架,走在前頭的太監先說道。
後頭的太監則是一笑,“咱們已經走遠了,你還裝什麼蒜?明明是你放的屁!”
好似意識到了什麼,前頭的太監微微一怔,“真的不是你放的?”
後頭的太監又是一笑,“你還推卸罪責呢?”
這麼聽來,好像真不是他放的.......前頭的太監心下疑惑,那麼響的屁,若是他自己放的,不可能一點感覺也無。
“難道是皇上自己放的?”前頭的太監小聲而大膽地揣測道。
後頭的太監則是搖頭,“應該不是皇上,皇上離咱們有一段距離,若是皇上放的,聲音怎麼在我們這頭?難道是老太君放的?她替咱們求情,只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前頭的太監也是搖頭,“你更不可能了,老太君、大小姐、寧世子離咱們更遠。你也說了,若是他們放的,聲音不會在我們這頭。”
“那是誰放的?除了咱們幾人,還有別人麼?李總管?”後頭的太監還在思慮,前頭的太監卻已經想到了什麼。
李佺站在皇帝身後,聲音不是從他那兒傳來的。
而聲源處,又只有他們二人。
如此一來......難道是這擔架上的死人?!
想至此處,前頭的太監便覺一陣陰森,突然頓足轉頭,弱弱瞧了身後的太監一眼,“你說.......死人會放屁麼?”
順着他的目光,後頭的太監也是一個低眸,瞧了婠容華一眼,立時臉色一白,“你你你,你可別胡說啊?大晚上的,多嚇人!”
身處深巷,又是毫無人煙。
兩個太監擡着一個死人,陣陣蟬聲、蛙聲,原本聽來生機勃勃的聲音,如今聽來簡直與鬼門關無異!
後頭的太監先是一顫,擔架隨之而落。
前頭的太監亦是大喊起來,手上的擔架也是一落,這麼一會兒,婠容華已經摔了兩回......
冷沐真趕到時,正遇上兩人大喊大叫,幸而莫殤及時出手,點住了兩人的穴道。
只是可憐婠容華,不被毒死,也該被摔死了.......
瞧着兩個太監動彈不得,也喊不出聲,冷沐真和莫殤隨即一落。
以防他們偷看、偷聽,冷沐真又用了點穴之法,封住了他們幾處關鍵的穴道。
考慮到他們不是習武之人,冷沐真用得力道很小,不會傷了他們的身子。
莫殤卻眸色一黯,袖中的雙掌一轉,已經蓄了不少力氣,“他們猜到了婠容華沒死,或許會告訴皇帝。小姐,要不要屬下動手,替您了結了他們?”
“不必了。”冷沐真輕輕顰眉,略略一想,“若是殺了他們,皇帝也會疑心。反正他們地位低下,一般見不到皇帝,不殺也罷!”
莫殤隨即低首,“還是小姐考慮周全。屬下這就帶着婠容華,坐上巷外的馬車,將婠容華運出宮去!”
“你不行。”考慮到皇帝的疑心病,冷沐真擺了擺手,“馬伕或許是皇帝身邊的人,必須由這兩個太監擡去,纔不至於讓皇帝疑心。我隨你悄悄跟着,等到婠容華被運進林子,再救下她!”
莫殤隨即隱去,躲起來之後,冷沐真才解開兩個太監的穴道。
“大小姐......”兩個太監早已經嚇破膽,只知道見到主子們要行禮,腦子一糊塗,竟連怎麼行禮都忘記了。只是站在原處,擡眸看了冷沐真一眼。
瞧着他們嚇壞的樣子,冷沐真只是淡淡一笑,“皇上吩咐你們擡走婠容華,你們敢偷懶?”
太監忙晃了晃腦袋,一臉無辜的懼色,“並非奴才們偷懶,只是......”
說着,又是一個擡眸,幽幽看了冷沐真一眼,“斗膽問大小姐,死人會放屁麼?”
“死人自然不會放屁!”冷沐真肯定地接了一句話,繼而一笑,“我當是什麼事,居然將你們嚇成這樣。方纔你們也看到了,我的貼身護衛一直在深巷保護我,方纔就是他放的屁。怪是無禮,放屁也不講究場合!”
想着剛剛的站位,也只有胡謅是莫殤,最叫人可信了。
“原來是大小姐的貼身侍衛.......”兩名太監點了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才消了一點懼色。
冷沐真笑着點頭,“是啊,方纔我封住你們的耳目,便是教訓他呢!行了,別怕了,快擡着婠容華,去巷外的馬車吧!”
“是.......”兩人應了一聲,再次擡起婠容華,快步向巷外而去。
瞧着他們遠去,冷沐真才施展輕功,與莫殤一樣隱於暗處,很快追上了擔架。
許是深巷太過慎人,兩名太監的腳步很快,沒多久便將婠容華送上了馬車。
之後,便沒有這兩名太監的事了。
兩名馬伕載着婠容華的屍體,往宮外最近的林子而去。
那是一片荒林,從四年前開始,便無人打理了。
沒有人煙的地方總是很快猛獸畜生,婠容華的屍體往裡頭一放,很快便有了畜生的動靜。
冷沐真主僕暗暗觀察着,雙眉不由一蹙,“怎麼辦?那兩個馬伕也暗中看着,一定是皇帝吩咐了,讓他們盯着婠容華被野狗吃了,才能回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