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章 合奏
葉落看着眼前泛黃的筆記本，意外地有些猶豫，她應不應該打開，應不應該觸碰裡面的秘密，如果媽還活着，她會希望自己打開這本日記嗎？又或者她寧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慢慢地解開日記本的帶扣，耳邊響起鍾教授的話：“這本日記是你母親唯一留在學校的東西，是我無意間在她宿舍的角落裡發現的。我想她既然沒有把它帶走，或許是永遠不想憶起裡面的東西。”
連母親都不願響起的東西，她可以打開嗎？
葉落微微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眼中已經一片清明。媽，以前我不瞭解你，現在就讓我通過自己的方式，瞭解你吧。
細細地看着紙頁中娟秀的字體，她像是活在了母親的記憶裡，那些遙遠的回憶慢慢鮮活地呈現在她的眼前，少年得志的欣喜，青春無懼的肆意，還有深入骨髓的愛戀…。
手指在一行模糊的字跡來回掃動，字跡似乎被點點水滴暈開。
“你知道嗎？我懷上了我們的孩子，一個獨屬於我們的孩子，這是你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字裡行間沒有對那個混賬男人的怨恨，只有無止盡的思念和追憶。
手中的拳頭漸漸握緊，媽，爲了這樣一個混蛋，值得嗎？
當晚葉落一夜未眠，夢中全是那個狹小灰暗的閣樓和母親落寞的背影，第二天，她頂着濃重的黑眼圈朝鐘教授辦公室走去。
“教授，我希望你能教我那首你只演奏了一半的小提琴曲。”
鍾教授怔楞地看了她半響，隨即搖了搖頭。
“你？不可能，那是你母親一生中最出色的作品，她也只完整地奏出過二次，你沒有任何的音樂功底，不可能完成。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天賦異稟，勉強能夠奏出前半段，可是後半段呢？就連我也沒有曲譜，你怎麼演奏？這是你母親從未面世過的作品，就算你是她的女兒，我也絕對不允許你褻瀆它。”
葉落目光堅定地看着鍾教授，面色嚴正道。
“鍾教授，請相信我，母親生前的心願之一就是能夠演奏這首作品，遺憾的是她終其一生都沒辦法實現這個願望。而我，會爲她演奏這一首曲子。”
“你…”
鍾教授同葉落對視半響，看着她眉眼中的倔強，終於沒有說什麼，似是苦笑，似是欣慰道。
“娘倆兒的倔強樣子一模一樣。”
他緩緩走到裡間，拿出一個保存完好的小提琴，其上還散發着淡淡的松香，鄭重其是地交到了葉落手中。
“既然是演奏你母親的作品，自然要用你母親的琴，請你不要辜負了這把琴，也不要辜負了你的母親。”
葉落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漾起絲絲亮光。
媽，我會向世人證明，你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小提琴手。
接下來的日子裡，葉落似乎是回到了在法國狼牙傭兵訓練基地的日子，廢寢忘食地練習，鍾教授的曲譜，再加上記憶中的哼過的調子，一首完整的小提琴曲譜幾近完成，鍾教授看到手中的曲譜時幾次嚎啕大哭。
可只有葉落知道小提琴曲譜並不完美，有幾個音符，母親哼唱時似乎並不是用的常規的音調。
披星戴月地出入封閉音樂教室，她幾乎成了宿舍神出鬼沒的代表，直到有一天唐初尿急起牀，看着練琴歸來的葉落幾乎嚇暈過去。
“靠，大陸妹，你搞什麼？到非洲旅遊還是怎麼的？怎麼搞成這幅德行？”
葉落此時才正正經經地照了下鏡子，不照還好，一照就愣住了。
尼瑪，這是誰啊，面色蒼白，雙眼凹陷，顴骨突出，脣紅如血，發亂如草，活脫脫一個貞子在世！
“操！”
脫口而出罵了一聲，放下小提琴好好把自己拾掇了一遍，從廁所出來就瞧見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她的唐初。
唐初目不轉睛地看着葉落的手指，嘖嘖稱奇。
“大陸妹，我看你真是轉性了，以前看到五線譜都會吐，現在竟然沒日沒夜的練琴，如果不是看到你着琴絃上的壓痕，我真以爲你打着練琴的幌子逃課嫖男人去了。”
“現在離交響樂會還有多少天？”
葉落並未理會唐初的話，邊吹頭髮邊問。
“十五天左右，你不會真準備在交響樂會上演奏吧。”
“嗯。”
“哈哈哈，笑死我了，大陸妹，你能拿出什麼破琴譜呀，難道是那個，那個叫什麼，梁祝的…。”
唐初笑聲未歇，便感到背脊一陣發涼，不由自主地住了嘴，轉過頭便對上葉落晶亮的眸子。
“任何人都不能侮辱我的琴譜，唐初，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你。”
唐初雖然愛開玩笑，卻也是個會看眼色的，知道葉落動了氣，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
直到葉落快走出宿舍門才吞吞吐吐道：“對不起。”
葉落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便再次往琴室走去。
唐初似乎是響起什麼，大喊道：“大陸妹，忘記跟你說了，好像有一個和你來自同一個大學的插班生。”
只可惜葉落此時已經走遠，並未聽到她的話。
還沒到練琴室，便被前方涌動的人流阻攔了去路，零星的語言傳到她的耳中。
“你聽說了嗎？商學院來了一個冰山美女，氣質出塵，就連港大校草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聽說她家同校董挺熟的，直接就空降到了商學院，嘿嘿，所以我今天專門來瞻仰下美女的風姿…”
衆人七嘴八舌，時時夾雜着隱含深意的葷段子，正欲離開，卻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王妍思充滿寒意的眼神直直朝葉落射來，夾雜着嘲諷的語氣。
葉落秀眉微挑，毫不在意地從王妍思身旁走過，似是沒聽到她的話。
“怎麼？想逃嗎？原來囂張的態度呢？沒有男人在你身邊，你就得瑟不起來了？”
葉落停下腳步，微眯着眼，淡漠道：“好狗不擋道，王小姐不會連這麼簡單的成語都沒聽過吧。”
王妍思不怒反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小提琴上，眼光微微一轉。
“唷，你不會是要在港大的校慶上表演吧？哎呀，我忘記了，你的母親是名震港大的音樂系才女洛婷呢，女承母業，也是自然。”
此言一出，圍觀的學生都不自覺變了臉色，洛婷？不就是那個港大之恥嗎？葉落是她的女兒？
“嘖嘖，音樂功底我倒是不知道，不過未婚先孕、不知廉恥這點，你倒是繼承的很好…。”
圍觀者議論的聲音更大，原本探究的目光都變成了不恥，衆人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不知廉恥？同你這位鼻祖相比，我自認萬分之一都不及，死纏着別人的老公，自導自演裝可憐，更甚至…”
葉落湊到她耳邊道：“和至親合體，感覺很棒吧。”
滿意地看着王妍思的臉漲成豬肝色，邁着從容的步子，施施然離開現場。
真當老孃是好拿捏的？這樣的女人真TM犯賤！
被王妍思攪和的好心情很快得到了平復，流暢的琴音從指尖緩緩流出，可到結尾卻像是受了什麼阻礙，正是記憶中模糊的音符。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靜靜地看着小提琴，眉頭皺成了川字。
“首長…”
“小葉子，你終於打我電話了~我都快變成望妻石了~現在天天都跟一羣大老爺們在一起，直男就快要變彎了…”
撲哧，嘴角不自覺上揚，這傢伙，還是這樣沒個正行。
“我想你了。”
電話那頭是片刻的寧靜。
“有多想我？”略帶着一絲調戲的聲音從那頭響起。
“像你想我一樣想你。”
“真的嗎？”
熟悉的香味漫入鼻尖，下一秒鐘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花墨城輕吻着她圓潤的耳垂，輕聲道。
“傻丫頭，多久沒訓練了，連我到你身後都不知道。”
聞着熟悉的香味，鼻頭竟有些發酸，深深埋在他懷裡。
“你怎麼纔來。”
語氣中竟帶着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嬌軟。
這些天練習的辛苦疲憊竟一瞬間消失了般，兩人靜靜地抱着，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身上，印出悠長的剪影。
“這曲譜的結尾，似乎不光是依靠小提琴的音調，倒有點像是…”
花墨城將葉落帶出練琴室，拾起地上的一片落葉，放在脣上道。
“你再試試看。”
琴聲再次響起，當奏到卡殼的那章時，花墨城嘴中的葉片緩緩吹響，竟奇異地同琴聲結合在一起，天衣無縫，渾然天成。
“你是怎麼想到的？”
葉落靠在花墨城的懷中，目光中的欣喜顯而易見。
“你老公我天賦異稟唄，你說這是不是岳母對我肯定的表示呀~”
“臭美，你這次準備待多長時間？”
“不走了，申請了調到駐港駐軍。”
“真的？”
“方便老婆大人及時寵幸我嘛，最近小小花都蔫了。”
將葉落送到宿舍樓下，花墨城拿出手機，對着電話道。
“小劉，幫我查洛婷的所有資料，記得，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