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鳶兒問完之後,南慕臨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整個牢房內安靜的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四周迴盪着某個地方因爲損壞而滴水的聲音,這讓牢房內的氣氛顯得更加詭異沉靜。
南慕臨定定看了木鳶兒許久,才終於開口說道:“請六王妃過來,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這次進牢房,六王妃和六王爺的功勞不小,解鈴還須繫鈴人,我要是想出去的話,自然還得求六王妃。”
南慕臨自幼在皇宮中長大,而且因爲親生母親身份低下,自小就學會了要如何迎合討好別人,自然也就變的心計深沉,輕易不會表露自己的感情,更不會讓別人拿住自己的把柄。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中了木鳶兒的道兒!
他卻從來都沒有想過,當時要不是他急於想要抓住南慕宸和木鳶兒的把柄,自然也就不會被他們兩人所迷惑,更不會答應去別院拿南慕哲的玉佩,也就不會被指認成刺殺寒紫靈的幕後主使。
南慕臨的直白倒讓木鳶兒有些意外,她微微皺了皺眉,“四王爺說笑了吧,四王爺的岳父是當朝的常勝將軍,王妃更是赫赫有名的莫小姐,四王爺居然來請我幫你出去,未免是求錯了人了吧?”
不過,木鳶兒也知道,既然南慕臨敢這麼明目張膽讓她獨自一個人進來見他,那他就一定有讓她來見的資本,只是還不到最後的關頭,南慕臨還沒有露出來而已。
“六王妃聰明絕頂,僅僅一個小小的技巧就讓我傻乎乎鑽入彀中,若是想辦法讓我出去,對於六王妃來說定然也不是什麼難事,對不對?”根本不理會木鳶兒剛纔說了什麼,南慕臨只是堅持自己的初衷。
他刺殺寒紫靈的證據本來就不足,若是木鳶兒肯從中間斡旋的話,他肯定可以出得去。
畢竟,將他送到這牢中的,也是木鳶兒!
見南慕臨將住進牢中的過錯推到她的身上,木鳶兒冷冷一笑,語氣也有些不悅,“四王爺,若是你當時沒有存有想要抓住我跟六王爺把柄的念頭,你怎麼會注意到我們之間的小動作?既然四王爺存惡念在先,那就不要埋怨我將你送入彀中。我之前就說過,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嬌弱女子,更不會對敵人心慈手軟,四王爺怕是高估我了。”
那日她跟南慕宸之間的小動作都是他們故意做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引南慕臨上鉤,南慕臨當時看的明白確切,本以爲一舉就可以抓住兩個人的把柄,卻沒想到這是他們早就做好的圈套,只等待他去鑽而已。
“我真是太高估我自己了,低估了堂堂的六王爺和六王妃,在那種場合,你們怎麼可能露出什麼可以讓別人抓住把柄的破綻。”南慕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或許我真的錯了,你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任誰會想到,你們在剛剛明白形式的那一刻,就會做出正確的反應,甚至還給別人設下了圈套。”
這句話南慕臨說的有些咬牙切齒,帶着深深的不甘,他一向低調行事,就算有什麼都是讓別人先去出頭,怎麼會想到這次明明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事情,居然會栽了跟斗。
木鳶兒卻已經沒有心思再跟南慕臨糾纏下去,冷冷說道:“四王爺,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情的話,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之後,她扭頭就朝牢房外走去。
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南慕臨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不慌不忙說道:“想必,那次我送給六王妃的墨玉令六王妃還存着吧?若是我指出那墨玉令的存在,六王妃試想,父皇會怎麼想,六弟會怎麼想,這皇宮上上下下的人會怎麼想?就算我想指認六王妃和六弟是幕後主使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除了我之外,你們也知道公主的屋子具體位置。”
說完之後,南慕臨嘴角噙笑,篤定的等着木鳶兒回身。
果然,木鳶兒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猛然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的時候,白皙清冷的面容上已經滿是冷笑,“四王爺是在威脅我?”
“不敢,只是在這牢房中待的久了有些悶的慌,我還有好些事情要做,所以需要六王妃幫我出去這個牢房而已。”南慕臨淺笑,瑰麗眼眸中有得意,也有淡淡的傷感。
他本來想以最好的一面站在眼前這個小女子面前,卻沒想到居然要用這種辦法逼迫她將自己救出去,蒼天作證,他送那塊墨玉令給木鳶兒的時候,本意是想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幫助她,沒想到現在竟然成了威脅她的利器。
她的心裡,一定恨透了他吧?
不,肯定是已經對他厭惡到了極點。
可是,對於他來說,既然不能得到她的愛慕,不能跟她廝守一生,那能得到她的厭惡也是好的,起碼,她還能牢牢記住他,想要擺脫都擺脫不掉。
看到他臉上的得意,木鳶兒緩緩走近南慕臨身邊,將聲音壓到了最低,聲音中卻帶着前所未有的笑意,“四王爺,聰明如你,難道真的不知道現在真正想把你關在牢房中的是誰嗎?”
南慕臨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木鳶兒話裡的寒意。
過了片刻之後,南慕臨猛然一驚,眸底有了難以置信,身子也跟着晃了幾晃,“你的意思是說,是……”
他剛要說出後面的話,木鳶兒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警惕四周,聲音壓得更低,“如若不是,別說你現在定罪的證據不足,就算你就是刺殺公主的幕後主使,你也照樣不會被關在這個地方。”
南慕臨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蹬蹬後退幾步,邪魅臉上帶了淒涼嘲諷的笑容,連連點頭,“你說的是,如若你今天不跟我這麼說,我還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哈哈,事情終究竟成了這樣嗎?我現在也成了他的眼中釘嗎?”
木鳶兒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搖搖頭輕嘆,“你沒讓莫將軍和莫小姐救你出來已經算是聰明之舉了,卻不知莫將軍爲了救你出來已經去求了皇上好多次,而且態度頗爲強硬。這看似是在救你,其實是把你往絕路上逼,更驗證了他的推測和擔憂而已。”
這些都是聽南慕宸回到別院提起的,說這一段時間莫無勝長長在朝堂上上奏,請求南君敖將南慕臨放出來,這倒也無可厚非,只是莫無勝急於將南慕臨救出來,又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便說了這朝中武臣無出其右,冷月國能有今日全仗着他在戰場浴血奮戰出生入死。
這無疑是撫了南君敖的逆鱗,戳中了他的痛楚和擔憂,他本來就擔心莫無勝和南慕臨聯合在一起,成了朝中一大勢力,更成了威脅他皇位的隱患,卻沒想到莫無勝竟然敢明目張膽的拿軍功來威脅自己放了南慕臨。
這種事情,南君敖怎麼可以容忍?
所以,他便將放南慕臨這件事一拖再拖,而且還處處都躲着莫無勝,不給莫無勝替南慕臨求情的機會。
就連莫無勝都不知道,他本是好意救南慕臨,卻在不知不覺中就將他推到了危險的境地。
“唉,真是天要絕我啊!”南慕臨瘁然坐在座椅上,邪魅臉上一派黯然,他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四王爺這麼聰明,既然知道皇上忌憚什麼,只要消除皇上對你的這種忌憚就可以了。只要沒有了顧慮,皇上自然就會放四王爺出來的。”木鳶兒微微笑了笑,說完這句話之後,再也沒有說什麼,扭頭走出了牢房。
茫然擡頭看着木鳶兒窈窕的背影,南慕臨漸漸陷入了沉思之中,大約過了大半個時辰之後,他才猛然眼前一亮,猛然站起身來,像是終於想明白了什麼,卻緊接着又頹然坐了下來,“她的意思,竟然是要我這樣做嗎……”
卻說木鳶兒從牢房走出去之後,那牢頭剛剛打開房門,就見南慕宸一個箭步走上前來,清冷眼眸中帶了焦慮和擔憂,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你終於出來了……”
看着南慕宸難得一見的焦急,木鳶兒心中猛然一顫,任由南慕宸的大掌握着她的小手,緊緊盯着他的雙眸,緩緩點了點頭。
這種感覺,真好。
南慕宸想要問什麼,木鳶兒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埋頭朝早就給他們備好的轎子走去,南慕宸自然會意,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跟着木鳶兒鑽進了轎子之內。
“四哥說了什麼?”沒有絲毫的鋪墊,南慕宸開門見山就開口了,絲毫都沒有覺得不妥當。
木鳶兒靠在軟座上,微微嘆了一口氣,眼睛看着轎外,淡淡說道:“沒什麼,四王爺很快就會出來了,不過,這次四王爺出來之後,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了。”
南慕宸沒有接話,在思考木鳶兒話裡的意思。
“不過,憑着四王爺的性格,一定不會這麼輕易罷休的,只怕會埋下更可怕的隱患而已。”說到這裡的時候,木鳶兒感覺異常疲憊,輕輕閉上了雙眼。
接近晌午的陽光斜斜投在木鳶兒臉龐上,她臉龐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一雙濃密挺翹的眼睫在光線中隨着轎子微微顫動,讓南慕宸看的心跟着一顫、一顫……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的。”輕輕的、自然而然將木鳶兒攬進自己懷裡,南慕宸耳語一般在木鳶兒耳邊說道。
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中,木鳶兒渾身猛然一震,卻沒有推開南慕宸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