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自香爐中升起的氤氳香霧縈繞書房的每一個角落,步入書房,沁入鼻尖便是一陣安神檀香。
寧森月兢兢戰戰靜立於那整齊擺放着公務書籍的桌案前,雙手藏匿於水袖之中,輕輕絞着,心下略微不安。
氣氛異常安靜,安靜地有些怪異,此時此刻,景雲晟坐於桌案後處理公務,而寧森月則是垂首站在桌案前,兢兢戰戰,神色不安,儼然像極了罰站模樣。
她倏然仰起頭,凝着那處理着公務的男子,小聲問道:“你,這幾日公務皆是如此繁忙?”
瞧着他如此着急的處理着政務,而自己還在外捅了那麼大的簍子,便是有些心生愧疚。
景雲晟聞言,眼也不擡,輕擰着劍眉淡淡道:“邊關戰事突然告急,西北流寇來犯,聖上憂心忡忡,特派本世子參與商討此事。”
聞言,寧森月倒是略微訝異,問道:“戰事告急?那寧森皓還能趕回京來?難不成邊關就沒他這位副將軍的事兒了?”
景雲晟也是料想她有一問,淡淡解釋道:“此次寧森皓回京,便是特來與皇上商議禦敵之事,他雖是軍中副將,但戰功高於將軍之上,皇上十分倚重於他。”
聞言,寧森月便是心下了然,難怪宸妃託付自己將寧森皓攬入她的陣營,難怪景王妃忌憚寧森皓。
寧森月莞爾一笑,不留痕跡的岔開話題,“皇上既然讓你處理此事,你有何良策?”
景雲晟合上手上公務,輕擡眼簾,看着她道:“你覺得應當如何?”不知爲何,景雲晟神乎其神的想要聽聽她的看法。
寧森月一愣,倒是不想景雲晟有此一問,她微微正色,詢問道:“那你跟我說說,這西北流寇是怎麼一回事?”言罷,她很自主的走至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
景雲晟沉聲道:“西北地區一直以來皆是蠻荒之地,朝廷亦是未曾派兵管束,西北流寇本是一羣居住在西北的草寇,原先以搶掠當地百姓爲生,幾年前朝廷曾派兵征討,曾剷除其首領,毀其巢穴,本想着那些草寇該收起賊心,不想近年來越發變本加厲,竟是在西北處擁兵自重,自稱北皇。”
寧森月聞言,峨眉亦是輕擰着,瀲灩清眸閃過一道凝重,她低頭沉吟一番,緊接着便擡頭看着他道:“我有一個疑問?”在得到景雲晟的應允後,她便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幾年前皇上都能夠輕易派兵將其輕易剷除,爲何近幾年竟是迅速壯大,竟是到了自稱‘北皇’的地步。”
都敢自稱北皇軍,可見其野心之大,怕是有揮師南下,逐鹿中原的野心。但,先前寧森月也是注意到了,他們先前不過是一羣流民草寇,在當地以掠取百姓爲主,又怎會在如此快的時間便迅速壯大,甚至到了擁兵自稱北皇軍的地步。
景雲晟解釋道:“我懷疑,北皇軍也許勾結了伽納國君。”
是了,也只有與伽納國暗中勾結
,才能夠壯大的如此之快。也只有伽納國在一旁鼓風,那些西北流寇纔敢有擁兵稱皇的膽量。
寧森月清眸輕眨着,眼波流轉之餘滿是狡黠,她笑着道:“或許,你們可派大軍前去與西北流寇周旋,然後再派一批工匠,在西北修建城牆。”
景雲晟微挑着劍眉,黑曜石般的瞳仁隱隱透着一抹笑意,他笑問道:“修建城牆?”寧森月的提議倒是覺着新鮮,朝中武將或是文官皆是進言要麼派兵鎮壓,要麼派隱士前往伽納國一探究竟,再作打算。
寧森月如畫的眉眼染着笑意,眉宇間更是隱然透着一抹自豪,她解釋道:“所謂修建城牆,便是在流寇與百姓之間修建一座高牆形式的城樓,將百姓與流寇隔絕,再派一些死士前去高牆守護,與流寇軍一抗到底。”
景雲晟略微沉吟着,而後便是搖頭道:“流寇軍的實力與勢力不容小覷,若是派兵前去周旋,只怕也不會周旋太久,更何況,修築城牆這樣大規模的行動,定是會驚擾敵軍,屆時,只怕會鬧出更大事端。”
不過,景雲晟也並非全盤否認,畢竟寧森月的提議也是有可取之處,修建城牆,不過是此刻時機不對,若是他日能夠擊敗流寇軍隊,這許是一個不錯的提議。
寧森月聞言,便緊接着道:“既是如此,便派一隊隱士直搗流寇軍營,殺其將帥,趁着軍心渙散之時,便發兵大規模進攻,不怕他們不降。”
景雲晟亦是眸光微閃,這個提議也曾有武將在朝中提過,只是卻被皇帝回絕,理由便是不可放虎歸山,因此即便是他們投降也不能留下禍根,畢竟多年前也正是因此,留下投降之人,才導致伽納國乘虛而入,蠱惑西北草寇,便予以支持,讓其與朝廷爲敵。
但,若是這提議與先前寧森月所提的修築長城結合起來便是可取的,殺其將領,趁着流寇軍軍心渙散,大規模進軍,若是流寇投降,便傾盡國力,修建城牆,緊接着派遣死士守護城牆,並監視西北草寇一舉一動。
這般想來,景雲晟凝着寧森月的眸中竟是染上絲絲讚賞,他從前竟是不知自己這位世子妃亦是如此的雄才偉略,先前自己實在是小瞧了她。
“倒是看不出,你軍事方面的見識不小,寧國公對你可真是教導有方。”他說到‘教導有方’時還刻意加重了口氣,似是在提醒着什麼。
寧森月臉上的笑意當即便是一僵,她又何嘗聽不出景雲晟的言外之意。若是先前與景王妃等人周旋時候的伶牙俐齒,可以說是自己在國公府之中被壓榨太久,自我保護能力較強,可這些又該如何解釋?一個身居閨中的大小姐,是不可能懂得這軍事方面的謀略。
寧森月試圖打着馬虎眼,“我不過是嫁進王府之後,常常閱讀一些兵法,而這些也是兵法上所教。”不管景雲晟信不信,她相信他都拿自己如何。
這幾日經歷了這麼多事,再加上之前景雲晟在景王妃面前如此維護她,說實話,寧森月在心裡早已將他列入了自己人的行業。
儘管他總是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樣,但她能夠感受得到被他一層冷漠外表之下內心的熾熱。
景雲晟嗤笑一聲,他便是知曉寧森月不會如此輕易向自己坦白,即便她不說,但他依然能夠感覺得到,她與自己之前依然存在着一層薄薄的隔閡。
“世子妃,你可千萬別以爲本世子會因你出得這些主意便忘了你所捅下的簍子,世子妃,你說今日之事你當如何給本世子一個交代?”景雲晟揚脣輕笑,瞧着寧森月那從容閒適的模樣,竟是覺得有幾分礙眼。
寧森月當即便是面色一變,不由得嚥了咽口水,訕笑着道:“你都在你母妃面前替我求情了,難道你還想私下裡對我用私刑不成?”
一說起景王妃,她便是有幾分好奇,也不曉得那心腸歹毒的女人如今究竟如何……
雖說景雲晟並非景王妃親生,但不論怎麼說,景王妃也是將景雲晟撫養成人的生母,即便景雲晟不喜歡她,但若是她死了,他心裡頭多少有些難過吧。
思及此,不知爲何,寧森月又是覺得呼吸一緊,但也不過是剎那又恢復如常。
景雲晟突然眸色一凜,面帶冷肅,自周身散發着一股不怒而威的魄力,令人不禁身體一顫。
“私刑倒是不至於,世子妃未免想得太多了,不若,世子妃將女戒女律各抄百遍,如何?”他似笑非笑的凝着那臉色一瞬間發白的女子,心下頓時又是一陣失笑。
也許讓着丫頭罰抄書卷,她便可在府中好好消停一會,最近戰事逼近,他也是無暇顧及於她。
卻不想,寧森月一聽聞此番話,便是怒而站起,一雙嬌嫩白皙的柔荑猛地拍響着太師椅上的手柄,怒喝道:“抄女律?景雲晟你是不是腦抽了,讓我抄女律,你怎麼不去抄男律啊。”
景雲晟眼角微抽,略微訝異的瞥了她一眼,解釋道:“雲升帝國沒有男律。”
……寧森月額頭隱然滑落黑線。
這不是重點好嗎?寧森月當即便是邁步上前,雙手壓在桌案上,一雙如遠山般的峨眉緊蹙着,咬牙切齒道:“要抄你自個兒抄去,本妃恕不奉陪。”言罷,便轉身大步離去。
她還想着趁此機會好好審訊一下那些賭場的人,哪有時間抄什麼女戒女律!
景雲晟凝着她漸漸消失在眼簾的背影,竟是劍眉一豎,厲聲一呵道:“站住,回來。”他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夠隨她去外頭惹是生非。
寧森月聞言,腳步一滯,但依然是未回頭的離開書房。
從來便無人能夠留住她邁起的腳步,景雲晟亦是如此。
而那靜靜坐於桌案的男子,卻也只是叫喚一聲便不再多言,或許,是他太過於瞭解寧森月的性子,知曉她一旦下定決心,便無人能夠阻攔她,也或許,他內心亦是不願折下她欲展翅的羽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