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森月掩脣輕笑,她輕邁着腳步,並未搭理着跪在地上的秦艽,而是款款行至景王妃身前,笑着道:“母妃不必多慮,畢竟時隔多年,死無對證,即便兒媳將此事捅出來,想必以母妃的能力亦是能夠輕而易舉的將此事化解,既如此,兒媳斷然不會如此愚蠢。”
她輕輕轉身,凝着那在大廳之中依然保持着叩首的卑微姿勢的秦艽,勾脣一笑道:“本妃可以答應將這女人擡爲妾侍,但,若是半載之內,這個女人無法爲世子爺生下孩子,那麼就別怪本妃將她趕出王府。”這是她最後的讓步,她可以答應將這女人收入景雲晟房中,但若是景雲晟不願寵幸她,她無法爲景雲晟誕下子嗣,那麼就休怪自己將她趕出王府。
景王妃沉吟片刻,螺黛勾勒的秀眉微微一擰,她沉聲道:“不可,若真是如此,豈不讓人笑話咱們王府不通人情嗎?”她是知道雲晟的性子的,若非是真心喜愛的女子,他怕是碰也不會碰一下,雖說秦艽傾國傾城,但上次見面雲晟已是未曾對她動心,想必短時間內,她是很難讓景雲晟對她心生憐愛之意。
寧森月一副毫無迴旋餘地的模樣,說道:“身爲妾侍,若是無能爲夫君誕下子嗣,留着又有何用?”
她字字珠璣,直直叫景王妃也是倒抽一口涼氣,心裡直嘆寧森月的心狠。
“若是如此,只怕有人會在外議論咱們王府過於心狠無情。”景王妃依然心有不甘。
“咱們雖是異性王的家眷,但多年來皇上一直給予着咱們皇家的待遇,何人不顧皇家威儀,在背後嚼舌根子?況且,母妃如此鐵面無私,屆時若是真有人在背後嚼舌根,母妃將那人的舌頭拔了就是。”言下之意便是,母妃既然對自己的兒媳都是鐵面無私,何懼京城的市井百姓?
她口氣淡淡,如畫的眉眼閃爍着盈盈笑意。
即便是說着如此血腥的場面,但於她而言,卻好似話家常一般隨意。
景王妃面色一僵,凝着寧森月的眼中滿是深意,她如何不明白這個女人的言下之意。
景王妃她垂下眼瞼,掩飾着眸底一閃而過的恨意,面上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她道:“好啊,既然森月都已下了決定,那麼本王妃這一個年近半百的人已是無權反對,既是如此,那麼森月打算何時舉行納妾典禮,將秦艽擡爲侍妾?”她總得爲秦艽再做些什麼,即便是爲妾,也得讓她不失體面,這樣一來,這個女人才會真正對自己忠心耿耿。
寧森月斂下眼瞼,莞爾一笑道:“此事,還是待本妃與雲晟商議一番再說吧。”即便是要將秦艽擡爲妾侍,她也得將此事告知一下景雲晟纔是。
然,景王妃卻以爲她是想借着與景雲晟商議之事拖延時間,又是怒目相視,厲聲道:“你莫不是又想着藉此拖延時間?”
寧森月眸帶不屑,揚聲道:“兒媳既已答應母妃,便斷然不會食言,既然母妃不放心,那麼納妾之禮便定在三日之後,三日後,只要秦艽姑娘與母妃不反悔,那麼兒媳也斷不會食言。”
言罷,景王妃倒是安定了一分,她當即便是面帶勝利的笑意,對着秦艽道:“秦艽
啊,還不趕緊謝恩?”
秦艽一怔,當即便是面帶喜意,她趕緊跪着轉過身,重新對着寧森月一個叩首,“賤妾多謝世子妃成全,日後,賤妾一定安分守己,與世子妃一同服侍世子殿下,爲世子殿下繁衍子嗣。”言罷,她又是重重一個叩首。
一時間,廳內衆人皆是面色各異,景王妃笑靨如花,眸帶滿意之色,而靜立她身側的穆雪柔則是低垂螓首,讓人無法窺視她面上神色。
寧森月則是滿面冷嘲,瀲灩清眸帶着徹骨寒意。她雖不願,但事已至此便只能如此,大不了便是多費些心,讓毓秀閣中奴僕多多留意着秦艽的動作,反正毓秀閣中皆是她的人,她想打壓秦艽也並不難。
然而,就在這一刻,前廳內一道沉穩淡漠的男聲打破此刻寂靜的氣氛,炸響在衆人耳際。
“納妾?世子妃可曾詢問過本世子的意願?”伴隨着一道靴子輕輕踩踏着鹿絨地毯的聲音,一抹玄色身影映入衆人眼簾。
寧森月一怔,僵硬着嬌軀回過頭,便見那宛若神祇般的男子踏着鹿絨毛毯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來,可令人無法忽視的是,他眸底森冷逼人的寒光。
寧森月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眼神亦是四下躲閃着,不敢與那眸底寒光四射的男子對視。
他這是在責怪自己,答應景王妃之前未與她事先商議不成?還是,他知曉自己夜半前去探望何武?
不知不覺,一道獨屬於景雲晟的淡淡體香沁入鼻尖,她隱隱覺着頭頂一抹陰影籠罩着,只是她卻無膽再仰起頭與他對視,生怕見着他眸底的寒意。
“雲晟啊,你今日怎的這般快便下了早朝?”景王妃亦是嚥了咽口水,對於眼前這渾身散發着攝人威壓的兒子,亦是莫名有着一股俱意。
“若是兒子不來,只怕母妃便要殺了兒子的世子妃了吧。”言罷,景雲晟又是將那陰寒的目光轉移至寧森月的身上,但僅僅是停留一秒,便重新與景王妃對視着。
景王妃當即便是秀眉倒豎着,她道:“森月枉顧法紀,昨兒個若不是本王妃身體不濟,她早就捱了一頓板子,本王妃不過是秉承王府家規行事罷了。”
景雲晟聞言,竟是淡漠道:“既是如此,那與兒子納妾又有何干?母妃既是想要秉承王府家規,將世子妃打一頓便是。”
此言一出,怔愣得何止是一直低着頭的寧森月,包括坐在首座上的景王妃,以及一旁跪着的秦艽,亦是一副面帶訝異的模樣。
景雲晟,這唱的到底是哪一齣啊?
寧森月更是滿臉訝異之色,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歹毒的男人居然不幫着自己,反而將自己推去挨板子?
簡直就是慘絕人寰啊!寧森月只得在心下無力呻吟。
景王妃鳳眸微眯,越發不懂這夫妻倆的事,明明昨個兒還是互相維護着,今日景雲晟竟是讓她秉承家規?她沉吟許久,最終將視線落在寧森月身上,淡淡一笑道:“森月啊,你可有異議?”
寧森月仰着頭,似是寒風
凜冽的眸子碰撞上景雲晟那同樣寒光四射的眸子,兩道冰涼的視線幾乎能夠劃破空氣,形成一道冰柱。
“當然有異議。”寧森月咬牙切齒道。雖是回答景王妃的問話,但眼神卻是與景雲晟相視着。
“秦小姐如此貌美動人,雲晟你何不考慮一下?”寧森月強扯出一抹微笑,咬着牙逼出這一句話。
景雲晟不容拒絕道:“哪怕秦小姐傾國之色,但兒子只愛森月一人,還母妃成全。”言罷,他便是屈膝一跪。
寧森月瞧着跪在眼前的男子,一時間有些邁不開腳。遠遠瞧着,倒像是景雲晟屈膝跪在寧森月身前。
“還不快讓開。”景雲晟仰着頭,略微尷尬凝着身前那無動於衷的女子,呵斥道。
寧森月一聞言,當即便是站在一旁,眼瞼垂着,眼底閃過一道異樣。
他這是入戲太深,還是……
景王妃緊皺着秀眉,凝着那跪在地上的男子,自己喚了二十餘年的男子,這是他第幾次公然與自己作對,謀逆自己的意思。
他娶了寧森月,自己雖怒過,卻也只能忍下,他不願娶雪柔過門,自己也拿他無法,畢竟這個王府如今得靠着自己這個兒子一手撐起來,如今她不過是要求她納一個妾侍,又有何難?男子從來都是三妻四妾,他又何苦要爲着寧森月這個下賤的女人守身如玉?
“逆子,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王族子弟哪一個不是妻妾羣繞,孩兒承歡膝下,你看看你自己,年過二十,卻只有一妻,膝下無子,即便你不爲自己着想,也得爲王府子嗣着想吧。”景王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着他,心下對寧森月的恨意又是多了幾分。
她見景雲晟沉默不語,便將怨恨全部發泄在寧森月的身上,“既是如此,那麼就休怪母妃不講情面,來人吶,將這個賤人……”她還未說完,便被一道聲音截了下來。
“兒子與森月夫妻一體,既然母妃想要懲罰,便將兒子一塊懲罰吧。”他仰着頭,與景王妃對視着的眸子漆黑深邃似是一汪望不盡的古井,不起一絲漣漪。
他這是拿着自己來壓制景王妃,在場誰都心知肚明。
景王妃更是怒而站起,原本略施粉黛的姣好妝容因怒火顯得格外面目猙獰,她竟是絲毫不顧王妃的形象,伸出手指着她那跪在地上的兒子。
果真是好,他的翅膀硬了,不但謀逆她的意願,如今連自己懲處一個女眷都要插手,還以自己相要挾。
自己雖名義上是景雲晟的母妃,但景王前往佛寺出家,這府中一切事務便是由景雲晟做主,自己也是得仰仗着景雲晟纔是。
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雖說景王未死,但這狀況與死了也是無異。
即便是自己下令,但這府中上下有誰敢對着景雲晟動手,他雷厲風行的手段可是京城人人皆知。
事已至此,景王妃竟是不知該如何收場,只得無力坐在那高高的貴妃榻上,面色蒼白如雪,一瞬間,似是蒼老了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