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柔見這廂房佈局,頓時便是眉開眼笑,她趕緊示意身後的秦艽拿着銀子前去打賞,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行至翠萱跟前,完全越過了寧森月世子妃的身份。
正當秦艽將一袋銀子將要塞入翠萱手中之際,穆雪柔盈盈笑道:“小小薄禮,不成敬意,此次多謝姑姑爲我等領路,這點心意姑姑拿起喝茶便是。”
翠萱眸帶爲難,瞧着被硬生生塞入掌心的銀子,剛想着將銀子塞回去,卻被一側的王公公搶盡先機。
只見那王公公一臉諂媚恭維之意,快速去過翠萱手中的銀子,杜絕了她想着將銀子送還回去的心思。
“多謝穆小姐,小的便恭敬不如從命,穆小姐,世子妃,世子爺,王妃娘娘,你們還請好好歇息。”又是一副點頭哈腰的模樣,王公公將銀子塞入胸口,確保無誤之後,才領着翠萱離去。
寧森月別有深意一笑,靜默不語,挽着景雲晟的臂膀欲朝着寢殿而去。
不想剛一邁步,身後便乍響一道嬌嫩欲滴,宛若嬌鶯初囀般的女聲,“雲晟哥哥……世子妃嫂嫂,雪柔近幾日學了兩道新菜餚,希望今兒個午膳,世子妃嫂嫂和雲晟哥哥能夠賞臉前來品嚐,也好指點一下雪柔。”若非她清楚單獨邀約雲晟哥哥,雲晟哥哥必然會當場拒絕,她這才忍着心中妒火,邀請寧森月一道前來品嚐。
雲晟哥哥如此熱衷極致美味的各地佳餚,她若是能夠正中下懷,做出令雲晟哥哥讚不絕口的佳餚,相信定能夠讓雲晟哥哥對她有所改觀。
寧森月哪裡懂得其中彎道,前去品嚐她親自制作的佳餚?就怕過程中,這個陰險的女子會下些見不得人的藥物,譬如先前的春藥一般。
於是,幾乎是無從考慮般,寧森月當即便笑着婉拒:“只怕本妃得辜負雪柔妹妹一番美意,實在是本妃不擅長廚藝,只怕難以指點雪柔妹妹,還請雪柔妹妹另請高人吧。”
雖是如此道來,可穆雪柔怎會輕易死心,她本就下定決心,此次定要令景雲晟點頭纔是。
最近這段時日,多半是因着寧森月的緣故,景雲晟對她越發冷淡,甚至於一整日在府中也未能見上一面,更妄論與他說話。
她只怕這般下去,雲晟哥哥對那狐狸猸子會越發難以忘懷,對她會日漸疏遠。
“雲晟哥哥會,雲晟哥哥,就當是給雪柔一個機會吧。”剪水雙瞳滿是懇切,在最愛的男人面前,穆雪柔幾乎是拋開一切,甚至是作爲女子最起碼的自尊。
景王妃亦是不忍看着自己疼着長大的女兒受這般委屈,她忍着心中不滿,軟着口氣道:“雲晟,森月,既是雪柔一番好意,你們這作爲哥嫂的,怎的如此不留情面?”見二人依舊不爲所動,景王妃眸光微閃,咬了咬牙才道:“雲晟啊,你父王臨行前,曾託付我照顧好你和雪柔,就當是看着你父王的顏面,別辜負了她。”
寧森月下意識看向身側的男子,見他微微動容,心下頓時已有了答案,她粲然一笑,回道:“母妃言重了,既是如此,我與雲晟就當是以兄嫂的身份,指點指點便是。”她刻意加重了說到‘兄嫂’二字的語氣,似是有意提醒着。
她相信以景王妃和穆雪柔的智商,不會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這已是她最後給予穆雪柔一次機會,若是她在心存歹意,就休怪她寧森月與她至死方休。
穆雪柔低垂螓首,佯裝一副溫順無害的神情,她輕笑着道:“即使如此,雪柔便在此多謝雲晟哥哥。”
不知是有意無意,穆雪柔不留痕跡避開了對寧森月的感激。
寧森月微微頷首,挽緊了那精壯健碩的臂膀,紅脣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極爲滿足的笑,她自是能夠察覺身後目光有多灼熱,仇怨中透着一絲不甘。
幾近是與身側男子並肩齊步,寧森月與他攜手來至坐北朝南的寢殿,推門而入,隨後,青筠青莜亦是快步跟上寢殿。
“母妃,您瞧,她根本是不將您放在眼裡,明明這寢殿該是由您先選……”穆雪柔拼命絞着手中手絹,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景王妃像是習以爲常般,只除了心下略微不滿外,自從寧森月進門一來,甩她臉子的事兒幹得還少?
“雪柔不必爲着這等人生氣,她不過是國公府小小庶女,孃親早逝,不受重視,難免失了教養……”聲線上揚,像是刻意想着引人注意般。
而寢殿的寧森月哪兒會理會她口頭上的嘲諷,若無其事款款落座貴妃榻上,享受着這片刻寧靜。
將寢殿巡視一圈後的青筠來至寧森月身前,欠了欠身道:“世子妃,青筠與青莜查探了一下,寢殿裡有個偏房,雖算不上寬敞,瞧着倒也溫馨舒適,這幾日,青筠與青莜便在此暫住,也好隨時隨地伺候世子妃。”
寧森月自是連連點頭,表示應允。
隨後,青筠青莜便拿着攜帶而來的行李走下去安放。
寧森月倚着身下的軟塌,仰頭凝着半掩的窗格,一陣深思。
她始終琢磨不透景王妃爲何待穆雪柔如此用心,不過是養女罷了,儘管從小養在身邊,可景王妃也不該如此明顯偏頗。
同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可景王妃一心只念着穆雪柔這一養女,而忽視了景雲晟,甚至不顧及他的感受,以景王相要,逼迫他就範。
寧森月先前之所以應下,便是不希望讓景雲晟爲難,既是他無法拉下臉面來做此決定,便由自己開口。
左右她不過是頂着寧森月的皮囊生存。
思忖間,一道清冷中透着磁性的男聲傳入耳畔,言語含着淡淡疑惑。
“你先前爲何應下穆雪柔的要求?”不由緊蹙着劍眉,目光凝聚於那倚靠着貴妃榻,略微失神的女子。
寧森月一怔,剎那回神,她尷尬一笑,回道:“就當是看在我名義上公公的面上,總不能拂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左右不過是一頓午膳罷了,只要準備妥當,也不怕那穆雪柔再弄出一些幺蛾子。
明面上她自是不可能與自己和景雲晟相抗爭,最多便玩些陰的,而她寧森月本也是擅長玩陰的。
景雲晟聞言,似是覺着好笑,眉梢染上少許笑意,良久才
道:“不必,他多年來潛行修行,脾性倒是好了不少,若是你能夠與他起了爭執,本世子反倒是佩服你。”
寧森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似乎有些理兒,這潛行修佛之人,脾性確實較之常人溫和。
可,話題似乎有些偏了,再者,她又不是一輩子當這景王府的兒媳婦,就算是將王妃,王爺都得罪了又能如何?
“午膳你可想好了真去?”耳畔又傳來他似笑非笑的話。
寧森月一怔,隨後揚脣一笑,眉宇間透着自信滿滿,她道:“既是已經答應了,那自然是得去纔是。”
談起穆雪柔,寧森月不由得想起先前自己打算詢問景雲晟之事,她側過頭, 眸光夾雜着疑惑,凝着他道:“你可知秦艽與王妃之間是何關係?今日王妃爲何會如此維護她?”先前,王妃雖曾說過秦艽是她遠房親戚家的女兒,可寧森月總覺着這該是景王妃片面之詞罷了。
景雲晟垂頭沉吟着,半晌後才道:“先前我曾查過秦艽此人,她乃是母妃私下收養的養女,從小帶在身邊,許是如此,母妃纔會對她有一絲維護之意。”否則以今日景王妃的性子,定是將她推出去處置不可。
養女?
寧森月不由心下略微詫異,秦艽竟是景王妃私下養女。
不由得思緒飄遠,她記着穆雪柔似也是景王妃養女,不過是明面上,以郡主身份養着。
一時間,寧森月倒是不得不同情那秦艽姑娘,同是景王妃的私下養女,與穆雪柔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穆雪柔深受景王妃疼寵,如親生女兒般,享受着無限榮寵。
可秦艽,先是作爲棋子,試圖安插在寧森月與景雲晟身邊,後又是將其作爲婢女,任由着穆雪柔隨意使喚。
這差距可不是一個等次上的。
“同樣是養女,可穆雪柔與秦艽的待遇相差得未免太大了些吧。瞧着景王妃對穆雪柔的維護,可都快趕上自個兒的親生女兒了。”寧森月撇了撇嘴,嘟囔着道。
聞言,景雲晟微一冷嘲,垂下的眼瞼,掩飾着瞳眸掠過的一抹陰霾。
驕陽似火,正值午時。伴隨着略帶涼意的秋風,瑟瑟拂過搖搖欲墜的枝幹,掀起滿地枯枝爛葉。
寧森月一直有着午睡習慣,除卻有急事在身,否則一到午時前半個時辰,她便會自覺躺在榻上,蓋上一層薄被安睡着。
淺淺而平穩的呼吸時不時從榻上安睡着的人兒鼻尖溢出,染着口脂的紅脣微微張着,倒是爲人兒添上一份溫順呆萌,如收了爪的貓兒一般。
而寢殿另一人。
一身雪色錦緞,衣袂翩翩,如墨硯般的長髮高高束起,僅有白玉冠點綴。
纖纖長指間拾着一隻狼毫筆,手腕發力,頓時如游龍般自如在宣紙上游走。
一線薄脣微微揚起一抹勾魂奪魄的弧度,誰也不知男子因何發笑,爲何而笑,只瞧着他一雙黑曜石瞳眸緊緊凝視着桌案上的宣紙,眸底情愫閃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