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嬌鶯初囀般悅耳動聽的女聲傳入耳畔,透着一股刺骨涼意,分明是如天籟般的嗓音,可此刻傳入寧森月耳畔,卻令她莫名心下一顫。
果真是不出她所料,杜玉蓉便是爲着雲逸風一事,只是不想這消息傳播速度倒是超乎自己想象。
杜玉蓉說完此話,似乎並未有讓寧森月回話的打算,甚至於不曾朝寧森月身上撇去一眼,彷彿這番言辭並非她親口說的。
染了丹蔻的玉指輕翹,手指豐而不腴,瘦不見骨,是極其好看的,捻着手中的帕子,杜玉蓉輕輕笑了起來。
笑聲雖不是少女銀鈴般清脆的活潑,卻夾雜着她本身特有的女性韻味,聲音中有着顯而易見的愉悅,可是仔細觀察,這笑意並未深入眼底。
聽的寧森月只是背後莫名發寒,她可不認爲眼前的這位太子妃心情如此之好。
卻也一時之間不知道這杜玉蓉在賣弄什麼關子,遂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等着太子妃的開口。
笑聲並未持續太久,出現的突然,消失的也是突兀,杜玉蓉臉上卻絲毫不見尷尬的神色,這樣倒讓人覺得若是發問倒是自己唐突了。
杜玉蓉笑罷便把目光全神投注在了不遠處的池塘之中,似乎忘了身側的寧森月似的。
侍候在旁的太子妃的婢女有眼力見兒的拿出油紙傘來,小心於一側撐開,爲自家主子撐出一片廕庇,陰影恰如其分的打在杜玉蓉身上,卻也未遮擋她看向遠處的目光。
始終靜立於寧森月身後的青莜見罷,面色頓時有些難堪了起來,若非擔憂自己的出言會惹得太子妃更加爲難世子妃,她必然是會拼死也爲自家主子出頭。
似是感受到身旁人的情緒,寧森月微微側首看了眼青莜,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自己無事,不用擔心。
接下來,寧森月依舊保持着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看見杜玉蓉這般作態,寧森月意識到這位太子妃今天肯定是爲了雲逸風前來發難的。
只是她人不說,自己若是主動提及倒是顯得自己被動了起來。於情,自己這解釋落入杜玉蓉眼裡,說不準就是心虛的表現,自己這樣更是往火坑裡邁了一大步;於理,情義這一虧欠,就算自己本來有理,誰又聽的下去解釋呢!
寧森月擡手裝作擦汗的樣子,用帕子遮擋了下自己微蹙的眉頭,自己向來直來直去,何時處於過這樣的境地,想到此事是由那奸佞狡詐,極爲變態的太子爺引起的,心中對於雲逸風的憎惡愈發多了幾分。
殊不知自己的作態還是落入了杜玉蓉的眼中,杜玉蓉精緻的面孔上不露喜惡,眼中卻是滑過幾分陰狠。
許久過後,太子妃像是纔想起身邊還坐着世子妃這號人物似的,平淡柔和的聲音響起:"哎呀,瞧本宮這記性,這景色真是迷了眼,竟然忘了世子妃還在身側了,世子妃不要見怪。"
話雖這麼說,可語氣絲毫不見愧疚的情緒夾雜其中。
寧森月心中冷笑,面色不顯,口上回答的畢恭畢敬:"這王府景色能入太子妃的眼,對景王府自是莫大的榮光,太子妃喜歡就好。"
聽到
寧森月的回答,回答的語言滴水不漏,就連語氣當中也絲毫不見敷衍不耐,倒像是真真切切的說出自己想法來的樣子。
這樣子的寧森月讓杜玉蓉沉下心來,扭頭看了看面前這位低垂着頭顱看不清臉上神色的女人。
杜玉蓉以爲自己晾上她幾時,是駁了她的臉面,寧森月即使不發脾氣,內心也必定會有些小情緒滋生,沒想到,她卻是這麼一個難對付的人物。
如此……便更是容她不得了!杜玉蓉眼中的陰狠隱隱有了些掩藏不住的痕跡。
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寧森月更加確認今天這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掀篇過去了,再低垂着頭也不是回事,索性擡起頭,恰好對上了杜玉蓉的目光。
可是寧森月在杜玉蓉眼中並沒有看到她感受到的刺寒,反倒是有幾分溫和的情緒在裡邊纏繞。
"世子妃如此識大體,真是景王府之福啊!"太子妃給出不像作假的誇讚,盈盈的目光盯着寧森月不放,面上笑容得體,卻讓寧森月感覺極其不舒服。
"太子妃過譽了。"既然她想演戲,那麼她就陪她到底!寧森月裝作一副愧不敢當的樣子,面色羞紅一片,更添幾分姿色。
杜玉蓉看到寧森月這副樣子,面色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本就是僞裝出來的笑意更是暗淡了幾分,輕拍了拍寧森月的手,嘴上還是調侃了句:"世子妃不必謙虛。"
放在寧森月身上的目光剛被收回,刻意表現出來的笑意霎時間消失了個一乾二淨,無跡可尋。
伸手示意婢女扶她起身,杜玉蓉蓮步輕移,走近了荷塘。
看杜玉蓉起身離開,寧森月也隨之站起來,但是她看到杜玉蓉的走向之後,就只是立於原地,並未跟上前去。
知道背後的寧森月並未跟上前來,杜玉蓉臉上掛了一抹嘲諷的笑,難不成她以爲自己會用落水來陷害她不成麼?真是可笑。
這樣看來,寧森月這樣的女子倒不是那麼值得自己出手整治了,不過關於雲逸風的事,自己必定要弄清楚的!
如果讓她知道這女人和雲逸風當真如傳言那般,就算她不值當的自己出手,自己也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般想着,杜玉蓉這個爲愛瘋狂的女人眼中的狠厲愈發厲害,卻又在瞬間壓了下去。
杜玉蓉盯着塘內的錦鯉看了一會兒,給了婢女一個眼神,得了示意,婢女走向放置魚食的地方取了一小捧置於手心,再返回至杜玉蓉身邊。
自婢女手中取了魚食,一點點的投進水中,看着水中奪食的魚羣,杜玉蓉似乎極其愉悅,語氣輕鬆的再度開口:"這錦鯉當真有趣。"
聽到杜玉蓉毫無邊際的再度開口,寧森月卻是沒有辦法不做理會,卻也真的摸不清這位太子妃的思路,彷彿她今日當真只是放鬆心情來遊玩的那般,現下寧森月只是順着杜玉蓉的話問了一句:"不知太子妃有何高見?"
"你看這錦鯉啊,單單是人影往這一站,便自發的聚了過來,不分生疏。"簡簡單單的話,似是沒有什麼特殊的意思,可寧森月知道,杜玉蓉必定還有後話。
"如此倒真是有趣的。"寧森月不動聲色,只是溫和笑着贊同了下杜玉蓉的見解。
"可以投食者,亦可取其性命。你說這魚是能爲食亡呢還是被人養的膽子太大了呢?"淡淡的拋出了一個疑問,杜玉蓉便不再說話。
細細思量這話,寧森月不明這話有些什麼意味,卻隱隱感覺怎麼答卻都是不對的,怎麼答都會有圈套等着她鑽進去。
沉默片刻,寧森月還是選擇避開杜玉蓉給出的選擇,"這羣魚初入王府時也是小心翼翼,知道無人心存害它們之心之後便成了現在這般,魚也是通人性的吧。"
沒有在自己給出的選擇當中給出答案,杜玉蓉臉上絲毫沒有惱恨的跡象,反倒是笑意盈盈的朝寧森月走了過來,邊開口道:"世子妃這樣一說,好像又是對的。"邊又輕扯了寧森月的手臂將她也帶到了池塘邊上。
跟隨寧森月的青莜登時緊張起來,生怕這個沒存什麼好心思的太子妃把自家主子給害了,一衝動就要跟上前來,寧森月卻給了個眼神阻止了她略微慌亂的步子。
寧森月覺得,即使杜玉蓉今日存了爲難自己的心思前來,倒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將自己給害了去,這麼一想,心裡剛剛升起的一絲緊張散了去,自己這兩個丫頭太過擔心自己了。
感受到手中的女子一開始略有些緊繃的胳膊,到後來放鬆下去,杜玉蓉內心不屑,如果不是爲了自己心上那個人,自己怎麼會算計起寧森月這樣的人來,想起太子云逸風,杜玉蓉內心不自覺的涌起一抹苦澀。
從方纔取魚食的丫鬟手裡另外取了一小撮放到寧森月手中,接收到杜玉蓉的意思,寧森月也開始向水中的錦鯉投食。
看見魚羣開始向食物中心聚攏,杜玉蓉眸中有種晦暗不明的光芒在閃動,又從丫鬟手中取了些魚食,選了另外一個方向扔了魚食進去。
原本聚集在寧森月那處的魚羣開始有三三兩兩的遊了過來在這邊奪食,看見差不多過來了半數,杜玉蓉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寧森月自然也看到了杜玉蓉的舉動,還以爲她這種舉動在警告自己不要妄想和她爭搶東西,可是看她又突然停止了投食。
杜玉蓉投進去的魚食不多時便被瓜分完了,剛游過來的魚羣又回到了寧森月投食的地方。
待走的差不多了,她又開始向荷塘裡投食,如此周而復始。
這樣,寧森月真的搞不懂杜玉蓉唱的是哪出了。
"哼!"杜玉蓉不屑的一聲冷哼,將手中剩餘的少數魚食全部扔了進去,突然變臉的杜玉蓉,面上似是凝了一層冰霜似的,身爲皇室的驕傲與威嚴霎時間迸發。
"真是賤骨頭!"莫名的一句斥罵,惹得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不明所以,寧森月對於這個太子妃真是拿捏不準了,不知該如何作答,便不開口,只是停了手中投食的動作。
"世子妃你看這錦鯉,如此朝三暮四,哪裡有食去哪裡,全然不記得之前主人投喂的辛苦,走的乾脆,倒真是惹人心煩。如此這般和那些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何區別!"說到‘水性楊花的女人’之時,杜玉蓉特意加重了語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