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森月見她一瞬間如此恐懼,一陣輕嘆,她款款上前,在沈碧珊惶恐驚懼的眼神之下,拿着獄吏放在一旁的鑰匙,緩緩解開纏繞着她手腕腳腕上的鐵鏈鐐銬,她盈盈笑道:“坐吧,不需拘束着,你只需實話回答本妃即可。”
沈碧珊見她不似先前審訊她的獄吏那般可怖,原先顫抖着的嬌軀也是漸漸平靜,她連連點頭,示意寧森月詢問。
寧森月緊凝着她不施粉黛的小臉,眼瞼上緋紅眼影早已褪去,素面朝天的她顯得憔悴蒼白,與先前那一身華服站在臺上的女子判若兩人。
見寧森月靜默不言,如此瞧着她,沈碧珊先是一陣不適,下意識垂着頭,躲避着寧森月的視線。
見此,寧森月登時嬌聲呵斥道:“看着我!”
只有瞧着對方的雙眼,她才能夠有一定的把握判斷對方所提供供詞的真實性。
沈碧珊嬌軀一震,頓時如驚慌的貓兒一般,呆愣着,一雙美眸無神,與寧森月直視着。
寧森月見她如此恐懼,想來多半是幾日來獄吏審問時,酷刑相逼的結果,好好一口齒伶俐的女子,竟是被嚇得連話也不知該如何說,寧森月真是有些佩服這暗牢的刑具。
她緊凝着沈碧珊的美眸,瀲灩清眸微眯,似是想着捕捉着她眼底一絲一毫異樣情緒。
寧森月清了清嗓子,使自己瞧着頗具威嚴,她冷肅着一張面孔,沉聲詢問:“你當值那一日,道具間可有發生過意外?”
寧森月思前想後,最終覺得事情關鍵應是出現在道具間,畢竟那紅菱如此整齊的刀口,定是被人截斷無疑。
沈碧珊思忖片刻,最終一副落寞搖着頭,她當值那日,也正擔心着有心人會使壞,從演出前一晚,道具送至道具間,她領着手下的婢女親自檢查過後,便一直留守道具間,不敢有任何疏忽以及懈怠。
因此,她十分肯定,期間定是無人出入道具間。
寧森月託着下頜,又是詢問道:“那是否有可疑之人出入道具間,或是曾試圖進入道具間?”
沈碧珊神色尤爲堅定,她輕搖着頭道:“回稟世子妃,奴婢能肯定,奴婢當值那一日,定是無人出入道具間,更無可疑之人。”
寧森月見她如此篤定,也不像是撒謊,不由得一陣疑惑。
難道還有懂得穿牆遁地之術之人?能悄無聲息出入道具間而不惹人察覺?
這顯然不符合常理……寧森月並未多加深思,便將其排除,緊接着,她又將視線轉移至沈碧珊身上,問道:“是否是你手下婢女出了問題?”這顯然是唯一可疑之處。
沈碧珊倒是有些爲難,那日隨她前去當值的婢女雖說皆是她在聲樂坊中的心腹,可究竟是否其中摻雜着一些心懷叵測之人,她亦是不知情。、
沈碧珊躊躇一陣,最終輕搖着頭,苦惱道:“回稟世子妃,奴婢無法肯定是否是手下婢女出了岔子……”好歹數十人,儘管皆是她的心腹,可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
再者沈碧珊也是有着少許私心,她並非愚鈍之人,她清楚,若是她現下回答那些婢女皆是
可信之人,不可能做出背叛她之事,那麼唯一可能動紅菱之人,便只剩下她沈碧珊。
她自是不可能自投懸崖,自搗後路。
寧森月瞧她答得含糊,想着她也該是無法給出確定答案,便說道:“既是如此,便從與你那日當值婢女查起吧,興許能夠找出些線索。”
沈碧珊似是有些訝異,她睜着美眸,凝着那毫無玩笑之意的女子,一股名喚感動的情緒涌上心頭,她嗚咽着道:“世子妃爲何如此幫着奴婢?”
她從始至終皆是瞧得真切,太子爺明面上幫她洗清冤屈,實則也不過是敷衍了事,想着她若是能在酷刑之下屈服,自是省了他一番心思。
事後,又有誰敢與太子殿下,未來皇帝較真,儘管她冤死獄中,亦是無人過問,甚至於揹負罵名,死後亦是無法安息。
她攤上這等事,人人皆是躲避不及,生怕被她連累着,就連平日交好之人亦是不曾出面。可寧森月與她非親非故,僅僅是一面之緣,卻願意爲她洗清嫌疑,實在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寧森月瞧着她滿含着感激的眸子,一時間竟是生出一絲愧疚,她並非同情,亦或者是憐惜她的遭遇,僅僅是她深知,若是她勘破此案,便能夠得到皇帝重視,再也無需畏畏縮縮做人。
她不願倚靠着景雲晟,可她同樣不得不承認,若是失去了景雲晟的庇佑,她卻是便如同一螻蟻般任人欺凌,可若她能得到皇上重視,宮中皇后等人,乃至景王妃便不敢肆意動她。
與其說是幫着沈碧珊洗清冤屈,倒不如是替她自己爭名奪利,寧森月實在是擔待不起她如此感激。
寧森月微垂着眼瞼,掩飾着眸底一閃而過的輕嘲,她倪了沈碧珊一眼,隨即又撇過頭,輕笑着道:“這宮中,不會有人無條件幫你,本妃亦是如此。”
沈碧珊微擡着眼簾,瞧着那二八年華,眉宇間卻隱然透着滄桑之感的女子,微一錯愕,隨後便是心下疼惜。
沈碧珊雖算不上年邁,卻也是育有兒女之人,如今瞧着寧森月,仿若是見着自家女兒般,心下疼惜不已。
她的長女悠兒,剛過及笄,與寧森月年紀相仿,可二人舉止卻是大相庭徑,悠兒天真單純,可寧森月,沉默冷靜,沈碧珊無法想象,這女子該是經歷何種變故纔會如此與尋常人相差甚遠。
亦或者是,這宮中女子皆是如此。
沈碧珊怔愣一會,隨後便徑直起身,衝着寧森月恭敬一拜,“不論世子妃處於何意,可現如今幫着奴婢洗脫冤屈確有其事,奴婢理應感激。”說着,又是恭恭敬敬對着她磕頭。
寧森月趕緊上前扶着沈碧珊跪着的身子,將她扶起身,“沈坊主言重了。”
眸光凝聚在她立體精緻的五官,未施粉黛的她,一雙杏眸顯得越發出挑,似曾相識……
瀲灩清眸掠過一道暗芒,腦海中不禁掠過青筠那溫婉柔情的嬌顏。
先前並非細細打量沈碧珊的模樣,如今仔細一瞧,越發瞧着她與青筠眉眼間有些相似。
這一猜想,頓時叫寧森月心下一驚,連帶着心跳也稍
稍停滯一秒,眼底掠過一道驚詫,若真是如此,她該不該將此事告知青筠?
可若青筠知曉,她尋了多年的生母竟是即將面臨着死刑,那種失望後又重聚希望,最終再次迴歸失望的心情,只怕會讓青筠崩潰。
思及此,寧森月便暗自決定隱瞞此事。
寧森月仰起頭,打量着沈碧珊三十左右的模樣,心下又是一番思量。
青筠正值二八年華,若按照時間算來,青筠或許真與此人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
帶着這一疑問,寧森月試探着詢問:“沈坊主家中可有子女?”
沈碧珊微徵,隨後神色驟然失落,她輕拭着眼角溢出的淚珠,“奴婢家中育有一子,若是讓我兒知曉他孃親陷入牢獄,更甚者面臨着殺頭死罪,不知我兒該有多傷心。”
這也正是她爲何寧可承受着刑法之痛卻不願招供的真正緣由。
寧森月暗暗記下,隨後便將沈碧珊重新安置牢房,並再三囑咐着獄吏不可輕易動刑後,這纔回到西廂。
寢殿軒窗半掩,皎白月光傾瀉如注,灑在糊着明紙的軒窗,反射出一陣瀲灩波光。
寧森月倚靠着半掩的軒窗,下頜呈四十五度角微微擡起,雪色中衣僅僅包裹着她削薄的雙肩,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以及性感迷人的鎖骨。
眸子緊鎖着高掛天幕的皎月,蒼穹無盡,唯有一輪皎月懸掛。
雙眸閃爍着迷離眸光,雖是緊鎖着那輪皎月,可寧森月卻仿若是透過它瞧向遠處。
若是此刻與她相識之人上前一瞧,必然知曉她此刻正陷入一番沉思。
事實也正是如此,寧森月的思緒早已飄遠,思忖着今日沈碧珊所言。
她否定了自己失職而讓可疑之人溜進道具間,也正否定了寧森月第一個猜測。
既是如此,問題應當是發生在沈碧珊手下的侍女,可究竟是誰,好有待明日調查。
可……她真能夠順利調查下去?
她始終捉摸不透雲逸風的心思。
若是自己瞞着,私下進行,且不說效率低,且也是瞞不了太久,可如若明面上深入調查,若是他強硬阻攔,她該如何是好?
一陣無力感涌上心頭,寧森月輕嘆一聲。
困惑之際,腦海靈光一閃,她輕咬着紅脣,眸底劃過一道精光,隨後,似笑非笑揚脣,心下頓生一計。
當清晨第一縷光輝暈染天際,旭日冉冉上升,雞鳴犬吠不絕於耳。
西廂呈現一派喧鬧景象,一向睡到日上三竿的世子妃,今日竟是剛到辰時便起身洗漱。
“世子妃,您這是……”一臉懵逼的青筠青莜,很是難以置信瞧着眼前這一幕。
世子妃平日不是一向不過辰時絕不起身?平日她與青莜合力拉扯着,都未必能夠將貪睡的世子妃與牀榻分離,可如今,世子妃竟是剛到辰時,便極爲主動起身洗漱,如今已是一副精神抖擻端坐在梳妝檯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