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寧森月便越發篤定心中所想,儘管到頭來一切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又或者是她無能尋出有力證據證明沈碧珊清白,可曾經盡力過,面對着青筠之時,也不會心有愧疚。
貝齒輕咬着下脣,脣上淺紅的印記彰顯着她此刻的堅決。
微仰着頭與身前男子直視,她粲然一笑,“恕臣妾愚鈍,臣妾先行告辭。”
隨後,她緊扣着景雲晟橫在她身前的力臂,嬌軀輕輕一閃,輕易逃脫他的束縛。
景雲晟驀地側頭,眼角餘光捕捉着那傲然行走的倩影,如此羸弱纖細,可步伐邁動間,卻顯得異常堅定有力。
恍惚間,視線所觸及之處的倩影逐漸消失,皎潔月光之下,僅僅可見一修長影子獨自倒映。
循着先前一絲印象,寧森月摸黑來至聲樂坊,由於聲樂坊如今乃是侍衛集中注意的存在,因此,寧森月亦是不敢驚動侍衛,只得一人亂闖亂逛,好在最終是尋到了那聲樂坊。
藉着依稀月光,寧森月行至聲樂坊兩扇門,輕推門扉,耳際頓時傳入一道'咯吱'一聲令人不由心下一緊的推門聲。
坊內無燭火照明,昏暗一片,幾近伸手不見其五指,不過好在寧森月心性嚴謹,早已準備照明使用的紅燭。
撥了撥燭芯,待紅燭燃起後,藉着微弱的燭光,寧森月輾轉幾回纔算是尋到了聲樂坊坊主沈碧珊的寢殿。
藉着微弱燭光,寧森月點燃了四角的油燈,待寢殿被照明之後,她這才吹滅了燃着火焰的紅燭。
先是翻找着牀榻,塌下,以及花瓶書卷丹青等等她覺着較爲刻意之處。
一刻鐘後——
一無所獲的寧森月略微頹廢,側倚着屏風,秀眉輕擰着。
不願在此地耽擱時間,寧森月稍作歇息後,便來至辛月依的寢殿,如先前般,仔仔細細檢查了寢殿內外,她甚至於召喚出毒蛇毒蠍,藉以它們的嗅覺幫着尋找。
可令人失望卻是,儘管如此,一通翻查過後,終究是一無所獲。
失望至極的她,只得重新拿出耳墜打量着,不禁質疑先前所想,或許這看似不普通的耳墜,實則便是一普通物件,與案件無任何干系。、
寧森月也並非吊死在一棵樹上之人,既是此路不通,她自當換一道摸索。
帶着濃濃困惑,寧森月最終離開聲樂坊。
夜涼如水,瑟瑟秋風拂過肌膚,竟是冷得叫人一顫。
寧森月獨自舉着紅燭行走着,衣裝單薄的她顯得越發纖細孱弱,勝雪的肌膚於燭火映襯下,顯得越發慘白,若是此刻有人經過不經意一望,定是嚇得栽倒。
經由這幾日的變故,原先富麗堂皇,喧鬧繁華的聲樂坊,頓時如一座廢棄的宮殿,雖富有往日華麗,可氣氛卻是大爲不同。
周圍死寂得,好似只剩下寧森月輕盈的腳步聲。
她邁着碎步前行,不慌不忙。
'嚶嚶'——
隱約可聽見一道道連綿不斷的怪聲,寧森月登時腳步一滯,渾身毛孔擴張,
連帶着雞皮疙瘩也是一粒粒冒着。
原先還有些睏意的她,瞬間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眸色清明,她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聽覺放大。
怪聲依舊傳入耳際,可這一回,她卻是聽清了一般,那隱隱傳入耳畔的怪聲,應當是女子哭泣聲。
不禁循着哭聲而去,寧森月非但心下無所俱意,反倒是猶然而生一股興奮之感,她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她,此次前行必然有着意想不到的收穫。
距離那哭聲越發近了,緊隨着映入眼簾的,是一陣耀眼火光,她定睛一瞧,才發覺原是一身單體薄的女子正跪在花叢間燒着紙錢。
而先前傳入耳畔的怪聲想來便是由她口中傳出。
寧森月走進她身後,冷冷質問:"你是何人?"
她的背影肉眼可見微微一抖,像是難以置信一般轉過頭,眼底盡是訝異。
"奴婢叩見,叩見……"由於低着頭,她瞧不清來者何人。
寧森月居高臨下俯視着她,心下生出一絲警惕,詢問道:"景王世子妃,你是何人?你可知在宮中燒紙錢乃是觸犯宮規之事?"
她聞言,身子越發顫抖,溢出脣瓣的聲音亦是透着一絲嗝咽,"奴婢叩見世子妃娘娘,回世子妃,奴婢紫衣,奴婢實在是不忍心無辜枉死的姐妹孤零零一人上路,這纔想着少些紙錢,免得她到了黃泉路上,連喝孟婆湯的銀錢都拿不出來。"
雲升帝國一向有着人死後投胎轉世輪迴的說法,再者宮中婢女本就大字不識幾個,迷信也是理所當然。
寧森月腦海靈光一閃,驚呼道:"你所謂的姐妹,莫不是祭祀大典之上,死去的舞姬辛瑤?"
聯繫這婢女燒紙錢的位置是聲樂坊,再者,二人年紀相符,倒是不難猜出她所祭拜之人乃是辛瑤。
紫衣連連點頭。
"你可否擡起頭來?"寧森月吩咐道。
紫衣先是一怔,隨後不敢怠慢,登時仰着頭與寧森月直視。
一雙剪水雙眸映入眼簾,五官精緻柔媚,輪廓線條優美,一瞧便知曉是聲樂坊舞姬或是歌姬。
寧森月心下頓生希望,"你可知曉實情?"既是聲樂坊之人,該是曉得一些內情。
紫衣瞧着寧森月並非品行惡劣之人,猶豫一番後便道:"世子妃有何想問?若是與調查辛瑤之死一事有關,奴婢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寧森月極爲滿意,出聲問道:"你多半也是覺着沈碧珊是兇手?"
她猶豫過後,才道:"定然不僅僅是沈碧珊一人。"
這一答覆,倒是叫寧森月略微吃驚,不禁問道:"爲何?"
婢女似是孤注一擲一般,說道:"辛瑤會武功的,如若僅僅是紅菱出了問題,她定然能夠脫身,可辛瑤卻當場摔下死亡,奴婢猜測,只怕辛瑤上臺前,便讓人餵了藥物。"
這一番言辭叫寧森月大驚失色,先前審問沈碧珊之時,她竟是隻字不提辛瑤會武功之事,究竟是有所隱瞞,亦或者是她並不知情?
一時間,案件
似乎越發雲裡霧裡,寧森月雙眸微眯,質問道:"此事可有旁人得知?"
紫衣極爲慎重搖頭,沉聲道:"辛瑤並未張揚,此事應當只有辛坊主以及奴婢二人知曉。"
寧森月略有所思點頭,沉吟半晌後,她驀地恍過神來,見紫衣依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忙示意她起身。
"在宮中燒紙錢,乃是大忌,今日你幸虧是見了我,否則換做旁人,只怕不會輕易饒過你。"寧森月不忘囑咐着。
紫衣連連磕頭言謝,隨後便趕緊收拾地上紙錢燃燒後遺留的灰燼,唯諾離去。
寧森月凝着她纖細羸弱的背影,不禁思忖着她今夜這番看似發自肺腑的言辭是否值得一信。
——
長樂宮內,燭火熹微。
那一襲褐色鳳袍,母儀天下服飾象徵的女子端坐於貴妃榻上,而她身下,一同樣雍容華貴的女子正一副俯首聽教的模樣。
"玉蓉啊,你怎就沒法做到母后所期待的,試着去挽留太子的心呢?"皇后輕揉着眉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瞧着她。
杜玉蓉亦是一臉委屈與無奈,母后日日叨唸着她,不願爭取太子爺的心,可母后怎知,她已是萬分努力,可太子爺根本不願意正眼瞧她,她又如何努力?
"玉蓉無能,還請母后責罰。"杜玉蓉盈盈一拜,舉止做派,皆是叫人挑不出一絲瑕疵。
皇后一聲輕嘆,瞧着行爲舉止皆是規規矩矩不敢有半絲逾越的杜玉蓉,她不禁犯愁,曾幾何時,她覺着杜玉蓉這得體的言行舉止頗中她意,可她卻忽略了雲逸風心下感受。
她中意,卻並不代表太子中意,太子本就比常人心高氣傲,當年,杜玉蓉乃是自己與左相硬塞給她作爲太子妃,她本就心下有所不滿,再者,太子的心思也非同一般人,或許她心底下,正是喜歡那些個小家碧玉的女子。
"本宮責罰你又能如何?難道如此一來,太子的心便能留在你身上?亦或者是,你便能爲皇家添一太孫?"皇后緊蹙着黛眉,惱怒道。
想着杜玉蓉與雲逸風成親將近一載,可這肚子裡頭依舊半點動靜也未曾瞧見,實在是叫人心下憂慮。
杜玉蓉就算是無法挽留雲逸風的心,可總得將人留在自己的榻上,懷上一子,才能保住她作爲太子妃的地位。
一陣衡量過後,皇后終是心下一聲長嘆,說道:"既是你無法挽留太子殿下的心,倒不如扶植一人上位,讓她替代你,伺候太子。"鳳眸因着笑意輕眯着,眼底閃爍着晦暗不明的眸光。
杜玉蓉腳下竟是一踉蹌,薄粉敷面的小臉慘白如厲鬼一般,她睜着盈盈水眸,眼底閃爍着震驚眸光,呆滯一陣後才道:"母后您是打算?"她只希望,母后的心思並非是她所猜想一般。
然而,事實中就是令她失望,那運籌帷幄的女子輕點着頭。
許是認命一般,杜玉蓉面如死灰,她垂下眼瞼,顫抖着紅脣道:"母后可有合適人選?"
想必母后今日無故喚她前來,不僅僅是爲了訓斥她無法挽留太子的心,只怕真正目的,是勸她扶植另一女子上位吧。
(本章完)